上圖為商朝末年的古銅鏡。

望進身旁少女，那雙清澈明亮、黑白分明的眼瞳，令劉玉瑩不禁暗自做出一個決定。

想辦法多套點話！

這幾天都在昏睡，沒有時間打探身邊的人，雲紅和她有隔閡，只有雲霓比較親切溫和，現在只是問問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事情產生吧？

於是她隨手拈起蜜餞，一邊吃著醃漬的梅子一邊說：「這燭臺很有趣啊。」

「那是當然的了，巫大人製造出這行鐙的時候，人人都稱讚您呢！」

「是嗎？」她微笑道：「還有沒有什麼發明，可以讓我在需要妳們的時候，可以馬上找到人？」

雲霓指了指床邊的一條結繩，這繩子下端編了個中國結，下面還精緻地做了流蘇垂綴做為裝飾。

「這也是大人發明的，您說地方大，人又少，弄這麼一條繩子，叫起人就方便得多了。」

「所以我這裡一拉，妳那兒就有個鈴鐺會響起來，對不對？」

「是啊！」

「妳值夜的時候，就睡在房門外面？」

「奴婢哪敢真的睡著呀？」

見她嘟著小嘴的嬌憨模樣，劉玉瑩又問：「妳是何時來到我身邊的？」

「說起來，也有好些日子了，其實雲霓在靈山的時候，就知道有個偉大的巫見大人了，據說大人是神仙轉世，也是攝政王的獨生女。」

「那……雲紅和妳是什麼關係？」

「看來大人真的是不記得了，我和雲紅，還有雲羅、雲英、雲初的母親，是有冄氏的多介母，當年攝政王征伐葛伯，我們的父祖就跟著伊氏了。」

原來她的貼身侍女，都是戰俘充當的奴隸所生，而且是五個有親戚關係的堂姊妹，古代的賤民階級是繼承制，小女孩們的爹娘或前人被俘虜，生下來的子子孫孫，自然就成為皇室貴族一輩子的奴僕。

誰能說，上天是公平的？在封建制度之下的人民，尤其是上古時期被奴役的下層階級，誰又能夠活得自在安樂？

縱然對這樣的際遇感到些許同情，劉玉瑩還是想問到點子上：「妳的印象中，別人是怎麼看我的？」

「在大人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名滿天下，天下人可以不知道誰當了王，卻不會不知道靈山的巫見大人！大人能夠呼風喚雨，還會神靈附體，隨手便可以治愈惡疾疫病，能醫死人、肉白骨，上自天文，下達黃泉，地理、曆算、飲食、建築、農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具有常人難測的神通力。」

雲霓講著這些有如天方夜譚的傳聞，雙眼亮晶晶地瞧著她，似乎充滿了崇拜和敬畏。

這也太誇張了，醫死人、肉白骨，分明就不可能，況且還是個只有三歲的小女孩，頂多掛了個巫見的頭銜，不可能化腐朽為神奇。試問，天下間哪有這麼荒謬的事情？

劉玉瑩輕笑出聲，分明不把這些話當真。

「大人，我說的都是真的，您當日救人的本領，我還親眼看過呢，簡直是神了！

雲霓見她不相信，口吻顯得有些急切，就差指天發誓了。

「真的麼？那我倒是想聽聽呢。」

她一時間對伊玉的靈力充滿好奇，畢竟這個身體的主人還留了塊寫有現代繁體字的龜甲給她，說不定，謎底就在旁人沒有注意到的細微處。

「這就說來話長囉！」

見雲霓說得口乾舌噪的模樣，劉玉瑩上前想拉她坐下，沒想到雲霓不願坐在她身邊，只是恭謹地跪坐在床旁的几案那兒。

劉玉瑩將蜜餞遞給她，隨口問道：「這些果子是妳做的？」

雲霓搖搖頭：「不是，這是以前大人教雲英做的啊！」

低頭一瞧，這碟醃漬的梅子上面，還灑上一些金桂，吃起來酸酸甜甜，看起來紅紅黃黃，帶著一股桂花香氣。

「是嗎？」她哂道：「妳也說得口渴了，嚐嚐吧。」

雲霓不再客氣，歡喜地含了一粒紅梅，繼續說道：「大人的故事可多著呢，記得那時，雲紅因為月事疼得在地上打滾，大人就拿了根骨針，輕輕在她身上戳了兩下，她就沒事了，奚潛大夫在一邊看著，纏著您想學，雲羅染上風寒的時候，大人在針上燒了草藥，奚潛大夫瞧得眼都直了，這些日子跟在旁邊學習，好不容易纔讓大人著人刻了冊醫書送他。」

回憶起稍早見過的白髮老人，劉玉瑩想到自己只懂得一些針灸皮毛，出去隨便治療病患，沒有弄死人就要萬幸了，哪還談得上傳道授業呢？

「聽起來也沒什麼嘛。」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她心裡有些不安。

「那可不能這麼說，若非大人傳授神奇醫術，後來還設立御醫館，讓奚潛大人和伊奭大人掌理，救活的人就更多了！」

「只是救了些人，伊玉──我──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靈力吧？」

雲霓又是一陣不贊同的搖頭：「大人的神通太驚人了，當時各地正遭逢水患，您三歲那時得到神諭，讓氾濫的濟水不再淹沒良田，還在亳都興建了幾條水道，自從建設河堤之後，十年來也沒發過大水了，人人都說您是神仙降世呢。」

「前朝也有大禹治水，這應該算不得什麼……」

「夏禹哪裡及得上大人？」

講起自己的主人如何風光，雲霓的臉上也浮現了一種驕傲和滿足。

劉玉瑩有些心虛地問道：「那……我怎麼沒有留在亳都，卻跑去遙遠的靈山？」

「大人是去成仙修真，當時神諭，卜辭說您一定要去靈山修練，還要帶伊奭大人、奚潛大夫，以及我們五個姐妹同往，然後再於十三歲時返回，否則無法度過生死劫難。」

「劫難？那是什麼？」

雲霓一臉茫然地說：「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罷了。」

原來這個身體的主人剛滿十三歲，多年前去了遠在巴蜀的巫山，是因為預知了某些事件，或者是想要避過某種難關，總之人沒有成仙，身體裡的靈魂卻換了別人，這還真是難以想像。

「妳說我去靈山那時有多大？」

「當時大人剛滿三歲！」雲霓明顯一愣，臉上是更多的困惑，大概是無法接受伊玉連自己的年齡也不記得的事實，畢竟當事人就在自己眼前。

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就算是聰明絕頂，或者神童再世，也不可能懂得治水和醫術吧？

劉玉瑩滿心犯疑，三歲的孩子怎麼會精通屬於幾個世紀以後的產物？

無論是「行鐙」，還是針灸，亦或是水利工程，一個還在牙牙學語的幼兒，除非廣泛學過這諸多方面的知識和技能，絕不可能無中生有。

即便她不是個神秘學和宗教論的信仰者，也沒有崇拜過任何鬼神妖魔，倘若把一切都歸諸於「神諭」，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雖然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經落入一個陌生的世界，活在一個陌生的國度，並且以一個陌生的身分而存在著。

她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心想：既然一切仍屬未知，吾將上下而求索，把事情前後因果弄清楚，不然的話，隻身來到自己嚮往已久的商朝，日子不就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