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7/12/25 23:43:55瀏覽1066|回應3|推薦51 | |
該快樂的時候,就要看點能讓人精神鬆弛的東西。 以下的故事,取材自一個恐怖的夢境,想來有些荒謬,或許還可以搏人一笑。說起來,我還真沒貼過什麼性質輕鬆的小說,既然如此,就來寫一篇過過癮,至於其他悲劇的坑嘛,先放著慢慢打,再來個容後補呈…… (一)卅六歲的我 什麼是孤獨呢? 寒星冷月,絲絲的涼意鑽入了大街小巷,往昔熱鬧的夜市也早早地開了場子,繁忙的長街車道隨著次第閃亮的燈火,從沈寂中喧鬧起來。 話說重頭,先來點悶在我心裡好久的楔子。 從小身為獨生女,我自認為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女孩,不要爸媽盯著,自己就會去寫功課,我的成績名列前矛,老師都稱讚我努力向上,從小學到大學,我年年擔任班級幹部,從小小的衛生股長、總務股長、風紀股長、學藝股長、副班長一直到班長,我都有相當的經驗,辦社團也在學校弄得風生水起,在師長和同學們的眼中,我是一個相當完美的學生,從幼稚園到大學,從研究生變為資訊工程博士,每個人都認為我是新女性活生生的成功典範。 但我真的很成功嗎? 每個人的成長是不是都這麼順利,我不曉得,然而,每次在翻畢業紀念冊的時候,我都有股自豪的快感;我的臥室很寬敞,所有第一名的獎狀都裱框起來,各種大小比賽的獎盃,我也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只要有人進了我的房間,就會看到許許多多讓我無比驕傲的成長軌跡。 可惜,我總是覺得自卑,一個女人最深刻的自卑,就是她認為自己不夠膚淺,連皮相之美都沒有辦法,很不巧,我就是這種女人,表面上罵那些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三八阿花,心裡卻想著:老天真不公平啊,為什麼那種腦袋是漿糊的女人偏偏都有副不錯的臉蛋和身材,我這種精明能幹的卻只有滿肚子的墨水和牢騷? 我這人心高氣傲,始終不肯向現實低頭,不過,老舍的駱駝祥子說過,「與眾不同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女人,平凡的人反而活得最快樂,但這樣的平凡得是腦袋瓜子裡面儲存著殘渣,而不是外貌上的平凡無奇,掉在一群人海裡面根本就看不出來人在何方。 我就是這樣的女子,走在大馬路上,同學和朋友都能輕易在歲月中忘記我曾經存在他們的生活中,於是除了加強自己的能力以獲得眾人的回憶,我對自己的人生並沒有太多的目標,我是完美主義者,我求得盡善盡美的表現,就這樣。 岀社會之後,憑著充沛的幹勁和數不盡的理想,我進了一間跨國大公司,這還是名列百大的高科技企業,老闆器重我,同事尊敬我,能力夠強使得我一入行沒多久,沒幾年就從普通工程師混到工程部經理,過不了多久還吃下了業務部門,身兼工程業務雙軌責任,肩頭壓著兩個單位的職銜,領導將近卅個屬下,我總是為了美好的年終獎金和紅利股票打拚。 於是逢年過節,妳拍老闆的馬屁,妳將名片簿裡面有業務關係的陌生名字翻出來,妳提了可笑的企劃案,妳寫言不由衷的卡片,妳發岀別人製作的電郵賀詞,妳對著討厭的人擺出或許看起來最誠懇的笑臉……這一切,都是生存的點滴,妳麻木地完成所有的必備工作,準備每個年底好像掃除垃圾一般的例行工作。 時光荏苒而逝。 這是我生命中的第卅六個耶誕夜,為了體諒公司那些急著下班約會的同事,做點順水人情,我一到整點就半睁隻眼,讓他們紛紛提早離開辦公室和實驗室。 基本上來說,小姐我根本沒有信仰,也不喜歡這個外國人過的節日,唯一慶幸的就是歐美客戶和EMS廠都放大假去了,不然我敢對抗恐怖的資產階級並且放手讓這些偉大的勞動階級下班嗎? 到晚上七點時,公司大樓裡面已經滅了一半以上的日光燈,我從辦公室走出來,見到工程部門的小白還在座位上畫autocad,想起我這學弟也卅歲了,成天窩在實驗室裡,讓他連個女朋友也交不到,所以在這情人、夫妻、男女朋友、家人、宗教狂和同性、異性戀者聚會的詭異晚上,記得他也沒地方蹓達,我就跟他隨口聊了兩句。 「小白,還不走?」 「想把這些規格畫完再下班。」 看他頭也不抬的認真模樣,我忽然有股同病相連的感覺,又想起自己待會兒要開車去小妹家裡,早幾天訂了半打法國白蘭地,反正小妹不喝這東西,她老公也沒多少品味,送那麼多給人家又何必呢? 想著想著,我從辦公室摸了兩瓶出來,放在小白的桌上。 「羅姐?」 「過節嘛,看你還在加班畫圖,就當我犒賞的。」 小白笑了笑,露岀一口還不錯的整齊牙齒,又從抽屜取出瑞士小刀,順手就開了一瓶,兩人舉著小巧的酒杯碰了碰,一起喝了一大口。 「干邑的,有個法國客戶私下送過我一瓶,覺得這口味不錯,我就訂了一些。」 小白又對我微笑,或許是有些微醺,我心想,這年輕人常繃著張臉多不好呀?笑起來還真讓人目眩了。 「這酒烈,但很純,我很喜歡。」小白慨歎。 看他牛飲我的寶貝酒,不免又習慣性地叮嚀了這年輕人兩句:「少喝點吧,圖畫完還得開車,我等一下也是。說不定,滿路都是等著補充年底業績的交警在酒測?」 小白哈哈一笑,終於把木塞弄回酒瓶上面。 「羅姐,今晚想和誰喝那些酒啊?」 我側頭想了一下:「這酒要送我妹妹一家當禮物的,過節嘛,兩手空空去湊熱鬧,面子上掛不住。」 「不是跟男朋友約會?」 「約你個頭。我是獨身主義者啦!」 「單身也可以約會啊?」小白一臉調侃:「這酒就像感情,我也只喜歡這一種,又烈又純粹,喝起來心頭都暖起來了。」 「誰不喜歡這樣的昂貴滋味?」 「不是價格的問題。」小白深有感觸的模樣,又道:「就像商場上,誘惑和利益糾葛太多,人們愈來愈不願意對他人投入真情,當中總會摻了這樣那樣的雜質;既然朋友做不成,就只能防範彼此,久而久之,誰也不好再憧憬什麼,將就點過日子也就行了。」 我隨口回了句:「有這麼嚴重嗎?」 「妳不明白,岀了社會之後,我和誰交往都沒辦法說岀真心話。」 「真話假話不也都一樣?別人說什麼,聽聽就好,不要盡信,反正你還年輕,可以錯上很多次,也有的是青春,更有的是時間。想找個伴?想談場戀愛?慢慢來啊,卅而立,你的日子還長著嘛!」 「那妳呢?」他一臉困惑地問。 「我?我可不行。到我這個年紀,也就不打算遷就了。女人年過卅五歲,心性都定了,脾氣也改不了了,青春也沒了,要人遷就我?很難吧!我以前想過,找對象要甯缺勿濫,只要最好的那一個。可現在怎麼辦?與其讓人挑我,不如就乾脆不挑了,單身好啊!錢自己賺,車子房子是自己的,成功也是自己的,不會有人說我背後靠了哪個男人,這不是很好?」 小白猶豫一下,終於笑了起來:「我明白,羅姐,以妳的身份,要求完美無缺的對象,也是應該的。不過,那種感情真的不多就是了,可遇而不可求啊。」 「你說的對,可遇而不可求。既然遇不到,有些時候遇上來還得繞個道,免得當了第三者,活得這麼累有意義嗎?」 小白深深地看著我,眼底矇著一層醉意,似乎遮掩著什麼複雜的東西,但我看不出來那是嘲弄,還是苦澀,或者可能是別的什麼情緒。 只聽他說:「羅姐,如果妳遇到了理想中的對象,我是說那種妳等待了很久也渴望了很久的感情,妳會怎麼樣?」 「如果大家都單身,那就隨緣吧!你呢?」 「當然是全心全意去追求。」小白毫不猶豫地說。「我會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價,即使最後得不到,但我盡力了,也就沒有遺憾啦。」 「說得好,果然是堅忍不拔的工程團隊小組長,呵呵。」我仰頭喝了一大口酒,瞄了眼手錶:八點多了,還要再跟這個曠男廢話下去嗎? 沉默片刻,只聽小白輕輕地說:「如果感情本身就是禁忌的,見不得光的呢?妳認為我該不該放手一搏?」 「有什麼感情是見不得光的?」我不解地看著他,忽然想起現在最流行的男男戀,嘿嘿一笑:「我的道德底線很低,只要不是亂倫、戀童、SM,同志什麼的新潮玩意兒,除非鬧了辦公室戀情或者上了水果日報和某週刊,上頭是不會管太多的,你放心吧。」 小白悶悶地對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先下班,他這人似乎活得隨性,有時卻又活得苛刻而自虐,多半加班的是他,最後關燈的也是他。 我抱著裝了幾瓶酒的大塑膠袋,搭了電梯前往地下停車場,心裡卻想著:好你個小白,表現給主管看,是為了快到頭的尾牙宴嗎?剛剛那番說辭又是什麼?岀櫃宣言?該不會是他喜歡上哪個男同事了吧? 冷笑三聲,我開著自己的BMW,踩了油門加速衝了出去。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