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走了!

事出突然，早上八點多接到哥的電話，他口齒不清，我聽不清他在講甚麼?問了他老婆，她說:阿母斷氣了!

我昨晚才去看她的啊!

近來我固定星期一下午回娘家，上星期母親的狀況還好，但昨天她的精神明顯較差，要從沙發上起來上廁所明顯吃力，需要有人攙扶。

以前不是這樣的....。

昨天我帶了一個從北海道帶回的水蜜桃大果凍，她拿在手上很快打開，我拿了湯匙給她，她吃了一口說:怎麼這麼好吃?看著她一口接著一口地將果凍吃完，那是滿足的表情啊!

而那個果凍竟然成為她的最後一餐!

父親過世後她曾叮囑我:以後我如果走了，妳不能太傷心喔，這條路早晚都要走的!

母親啊 !我當然記得您的告誡，但今天回到您身邊，我仍舊哭到不能自已!才昨天的事啊，怎麼您就無聲無息地走了!

您用您的溫柔、您的體恤、不打擾地走了!

最近幾次回去，母親聊到:最近常夢見外婆。我問她:您們都說些甚麼?她說:跟陰界的人好像搭不上話，有種隔閡的含義吧!

每次回去我都會問:您今天有上大號嗎?她有時會說:昨天上過；有時則說:5-6天沒上。她的肚子很大，排便不順，上廁所對她而言是件痛苦的事!

而昨晚她忽然要上廁所，走沒幾步路她說:大出來了!我說沒關係，我們到廁所再說!

她最近有穿紙內褲。到廁所確實已大到紙內褲。她坐上馬桶又上了好一會兒。我慢慢將尿布取下，但屁股黏了很多，用衛生紙擦了無數次，還是擦不乾淨，主要是沒有濕紙巾!

於是我說:我們將褲子脫下，用水沖比較乾淨!

這個過程費了很大的力氣，實在是廁所的使用不便利，而且我很笨拙!

這成了我最後一次為她服務的機會!

其實以前她住院或剛出院時，這些事我都做過，但這次，最後一次，我的身體很是疲憊!

所以昨晚12點多入睡，幾乎一覺到天亮。而姐說她昨夜一夜無法入眠!

母親應該是進房睡下沒多久就走了!

哥說母親昨晚10點去睡的，他4點多起來洗澡，並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母親昨晚喉嚨發出呼呼的聲音比過去嚴重，所以沒聲音表示那時已經過世了?!)。直到早上七點他喚母親起床，才發現母親已經斷氣!

當葬儀社來說要我們將母親的戒子和項鍊取下時，發現母親的右邊脖子下方有暗紫紅斑，她的表情安詳沒有痛苦掙扎的跡象，這表示她可能在凌晨左右，在睡夢中離世的!

好走是不容易的事!

我只能不斷安慰自己:母親在睡夢中安詳離世，她和父親一樣走得很有尊嚴，沒有麻煩任何人，沒有耗費不必要的急救資源。只是做為女兒的我，我的難過應該還沒開始，以父親離世的經驗，最難過的還在後頭!

剛開始還不夠真確，是表淺的難過，過一陣子的難過會不一樣，是有層次的，我深切地體驗過。最近才從喪父之痛療傷了一些，沒想到突然又要面對喪母之痛!!

又或者說這樣的難過是:深切的思念!

我還記得:爬山時會對著父親喃喃自語，好像他就在我身邊一樣。然後邊走邊哭泣不成聲!

感謝母親生我、養我、育我之恩，即便我努力想回報，但還是力有未逮之處。母親不願欠任何人人情，她總是替對方設想，想反饋給對方!對子女也是!

昨晚母親說從瑞士買回來，她非常珍愛的手錶停了，要我拿去鐘錶行檢查看看!我幫她上了發條，結果又可以走了!那個錶她說過:以後要給姐!

我們現在只能循著她陳述的蛛絲馬跡，設想著:常夢見外婆、手錶停了....這些可能就是母親要離世的跡象吧?!

母親老了，88歲，心肺功能已經不堪負荷，她的慈祥、樂觀、開朗、風趣是我不能及的。跟她相處沒有壓力，跟她聊天也沒有負擔。

今天記下這些，致敬我親愛的母親!

2024.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