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山》(遠方的伐木聲)6

21

高英雄回到鹿林山工作站，莉莉和幾個學生剛做好晚餐。

英雄說：「前幾天有批山老鼠摸進22號林班地，盜伐了兩株上百年的七里香。」

莉莉遞杯茶來：「先喝杯茶解渴吧？看你渾身汗的。我跟這裡的鄒族朋友買的阿里山茶，口感不錯喔。」

英雄說：「我的麻吉兄弟蒲天祥家裡就有種，他父親是這裡的茶農，這茶我常喝。」

莉莉說：「好啊！下回託你買。」

英雄說：「得快點抓到這批山老鼠才行，不然他們還會繼續來盜伐。」

莉莉好奇問：「英雄，這些人難道不怕吃牢飯嗎？」

英雄說：「這年頭世風日下，殺頭的事照樣有人敢做，何況只是盜林。長官已經同意我組織巡山義工隊」

莉莉說：「巡山義工隊？這是好事，也算我一份囉。」

英雄說：「別鬧了，你是外人，不必來淌這渾水，保護森林是我們巡山員的責任。」

莉莉假裝生氣說：「誰是外人來著？」

英雄說：「大小姐，妳……妳不要生氣啦，我的意思是，妳不是住在這裡的人啊。」

莉莉不服氣說：「保護森林人人有責，何況我專程來此，就是要調查此地的林木資源。」

英雄無奈地搖頭說：「好吧，但是妳不能單獨行動，做完研究妳就帶著學生，早一點下山去吧。」

莉莉堅持說：「才不呢，等資源調查告一段落，我讓學生們先下山，回去學校整理資料，我要繼續留在這裡。」

英雄說：「妳留在這裡做什麼？抓山老鼠嗎？」

莉莉說：「趁這個機會，我可以瞭解一下山老鼠對森林的為害有多大啊！」

英雄說：「別開玩笑了，這可不是營火晚會，而是真刀真槍的場面，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的。」

莉莉說：「那更好啊，百聞不如一見，我就是想親眼見識一下山老鼠有多猖狂啊！」

英雄無奈說：「算了，我說不過妳。」

莉莉說：「既然山老鼠這回順利得手，吃到甜頭，往後他們還會再來盜林的，你們有什麼應對的辦法呢？」

英雄：「光憑我們這幾個巡山員，肯定是阻止不了山老鼠的，我向上頭的長官反應了。」

莉莉說：「那還得通過層層行政程序不是嗎？依我看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緩不濟急啦！」

英雄說：「是啊！我也清楚這個道理，但是我人微言輕，又能如何呢？」

莉莉說：「不如你去號召你們的族人，組成巡山隊，自力自救還比較實際些吧？」

英雄說：「妳說的我都考慮過了，就算組織義工巡山隊，還得添購一些通訊和相關器材啊，這些經費要打哪來呢？」

莉莉說：「經費算我一份吧？我手邊還有些積蓄，不足的我們在部落裡發動募款。」

英雄說：「那怎麼好意思呢？」

莉莉說：「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抓山老鼠我沒這本事，但是幫忙出點經費是我能力所及的，你就別跟我客氣了。」

英雄說：「好吧！我這就去找族人們來開會商量，組織巡山義工隊。」

莉莉問：「請問，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參加你們族裡的會議嗎？」

英雄為難說：「這個……，我得先問過我父親，他是特富野社的頭目。」

莉莉說：「那就麻煩你囉，我對你們鄒族的會議充滿好奇心呢！」

英雄苦笑說：「我們在庫巴裡舉行的會議，向來是不許女人與會的。」

莉莉說：「那是為什麼？」

英雄說：「庫巴是男人的集會所，所以不許女人進出，這是我們祖先訂下的族規。」

莉莉說：「那，會不會使你很為難呢？」

英雄說：「那當然囉，所以妳得女扮男裝，而且全程只能旁聽，不許插嘴講話，否則，輕者會被趕出去，重者會被族規處罰。」

莉莉好奇問：「會被怎樣的處罰？」

英雄說：「鞭刑囉，打到皮開肉綻的！」

莉莉驚嚇地說：「真的假的？你們的族規竟然還有鞭刑？」

英雄微笑說：「這還算是輕微的處罰而已。」

莉莉說：「好吧，我儘量不出聲。」

22

高英雄、高明輝（特富野社頭目）、蒲光榮（村長）、蒲天祥（森林警察）、石維德（達邦社頭目）、石自強、鄒族長老數人，眾人穿著族服來到庫巴。

高明輝表情嚴肅說：「今天請各位來此開會，是因為我兒英雄，最近在保安林裡發現山老鼠盜伐的遺跡，有跡象顯示，這批山老鼠是有組織有計劃地盜伐。阿里山是我們的家園，這些森林是我們歷代祖先留給我們的珍貴物產，誰要是敢來盜伐我們的原始林，就是在毀滅我們的家園，挑戰我們整個鄒族。」

石維德附和說：「沒錯！我們不能容忍山老鼠毀滅我們的家園。」

周英雄說：「山老鼠在22號林班地從容地挖走兩株七里香，卻能躲過巡山員和檢查哨，我合理懷疑我們族裡可能出了內賊。」

蒲天祥點頭同意說：「我同意英雄哥的推論，若不是山老鼠有熟悉地形地物的內應，是不可能輕易將盜得的林木運出去的。」

石自強說：「要是真有我們的族人牽涉其中，我提議就以族規嚴厲懲處。」

莉莉突然插嘴說：「不行，國有國法，你們不能動用私刑……」

石維德發現，生氣地以手指指著質問：「這是個女的！是誰帶妳進來的？在庫巴開會，不能有外人，更不准許女人加入，是誰帶妳來的？」

吳莉莉嚇得躲在高英雄的背後。

英雄皺起眉頭說：「頭目，是我帶她進來的，她是受林務局委託，來鹿林山調查森林資源的大學講師。」

石維德說：「有什麼好調查的？就是有你們這些城市人愛管閒事，才會給我們帶來災難，請妳現在就出去！」

高明輝說：「就破例讓她留下來吧！英雄事先徵得我的同意，而且我們往後需要她經費上的支援。」

蒲天祥說：「各位長輩，她只是一個研究人員而已，願意協助我們抓山老鼠，我們就應該打開心胸接納她。」

石自強盯著莉莉說「搞不好是山老鼠派來臥底的。」

自強以責備的口吻說：「英雄，你不應該把她帶來參加族裡的會議。」

莉莉不平說：「是我自己要來的，你們不要責怪英雄。我和你們一樣愛護這片森林。」

蒲光榮說：「夠了！別岔開正題，高頭目，請繼續主持會議吧。」

高明輝說：「為了有效遏阻山老鼠，我有個提案，招募族裡的青年，組織全天候的巡山義工隊，日夜加強巡山工作。」

英雄說：「達邦社這部份就委請自強老弟來組訓，我則負責組訓特富野社的巡山隊，畫定責任區，各自巡邏但隨時互相支援。」

石維德說：「英雄，既然要巡邏責任區，我們的隊員總不能手上沒有武器吧？」

蒲天祥說：「這部份我來回答，問題不難處理，我會事先跟我的同事們打聲照會。巡山義工隊在山區裡，遇到我們隊上的巡邏員警，如果員警問起諸位攜帶武器巡山的事，就統一口徑說是來山區狩獵的。」

自強主動伸手說：「英雄哥，對不起，剛才我對這位小姐口氣不太好，請別介意。」

英雄握住自強的手說：「你的脾氣我哪會不清楚，你是不想我在對付山老鼠這個重大任務裡，忽略了你。」

石自強不好意思地說：「就是這樣的啦！」

高明輝說：「各位，巡山義工隊初期的設備購置經費，是由這位吳小姐提供的，吳小姐是我們的好朋友，請各位不吝給予她掌聲。」

吳莉莉在掌聲裡起身鞠躬答禮。

明輝說：「各位，如果沒有別的提案，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裡。」

眾人紛紛起身，走出庫巴。英雄和莉莉走在一起，天祥對著英雄擠眉弄眼，莉莉都看到了，英雄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23

森林小徑上，雅布先發現一列巡山隊。

雅布說：「大發，快躲到大樹後面來，有人接近。」

大發不在意地說：「雅布副理，見到鬼啦？」

雅布指著前面遠方一群身影：「別鐵齒的啦！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你看！」

大發驚訝，瞪大眼睛瞧：「他們是誰？隨身還帶著傢伙。」

雅布說：「帶隊的我認出來是阿強啦，他怎麼帶了一批人？」

大發問：「你眼力那麼好？阿強是誰？」

雅布說：「達邦社的小頭目石自強啊，家裡種咖啡的，在阿里山上人稱咖啡王子，怎麼？你不認識他？」

大發說：「頭目的兒子？他們來森林裡做什麼？」

雅布說：「從他們攜帶獵槍看來，好像是來打獵的，可是也不對哩。」

大發問：「哪裡不對啊？你發現了什麼？」

雅布說：「嘿嘿，你看，他們有人身上掛著無線電，打獵哪需要帶著這東西？」

大發好奇問：「喔？那麼他們是在巡邏囉？」

雅布說：「是很可疑的啦，所以我才要你躲起來，別給他們發現。」

大發對雅布伸出大拇指說：「雅布副理，還是你比較謹慎。」

雅布說：「你說得沒錯！他們現在一定是在巡邏。你看他們還帶著麻繩，就是準備要逮人的。」

大發說：「難道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上回的行動？」

雅布說：「嗯！上回我們挖走了兩株七里香，大概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大發說：「那我們得快點回去報告二哥。」

雅布說：「跟我來！」

兩人從反方向悄悄避開。

24

簡大發和雅布來到周天佑家裡。

大發說：「二哥，今天我們在鹿林山裡，遇到一支當地人組成的巡山隊。」

天佑說：「喔？你們沒被巡山隊看見吧？」

雅布說：「沒，我先看見他們，我們躲了起來。」

天佑說：「一定是我們上回的行動，事後被他們發覺，引起他們的戒心了。」

大發說：「那往後我們的行動，會不會遇到麻煩？」

天佑說：「雅布，你確定那支巡山隊都是你們族人組成的？」

雅布說：「我確定，帶頭的那人是達邦社的小頭目石自強。」

天佑說：「很明顯的，當地人已經意識到我們的存在，往後我們的行動會很棘手。」

大發說：「那我們該怎麼辦？卯上當地人，他們人多勢眾，很難應付的。」

雅布說：「既然已經引起族人們的戒心，我們還是放手算了。」

天佑不悅地說：「頭都剃了一半，怎麼可以說放手就放手？古人說：富貴險中求，先暫時按兵不動，我自然有辦法對付這些人。」

25

在吳天良豪宅客廳裡，周天佑向老闆吳天良報告。

天佑說：「大哥，上回咱們在阿里山的盜伐行動，已經引起當地鄒族人的戒心，他們組織巡山隊，擺明是衝著咱們來的。」

天良說：「喔？這些番仔還真難纏，你有什麼好對策？」

天佑說：「我們若能收買白道，這些巡山隊就起不了大作用。」

天良說：「這些白道，哪會那麼容易被我們收買啊？」

天佑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只消設個仙人跳的局，他們有把柄落在我們手上，還擔心他們不聽話嗎？」

天良說：「若能收買這些人，以後我們就能無往不利了。這件事就交給你去籌劃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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