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過年期間中時嚴選好文（被登了好幾天真是嚇了一大跳，驚見暴雪掩埋的上海後，此篇盼雪的文章尤顯諷刺）

（麗貝卡在奧地利被五月暴風雪颳得直不起腰的模樣）

今晨，卡夫出門後撥電話回家，要我出來看，上海下雪了。我看窗外無半點跡象，他說：「妳要走到陽台外面來，很小的，是雨夾雪。」我瞇著眼睛仔細凝視，沒錯，確實是雪花，跟頭皮屑一樣小，不細瞧，真不會發現。而這雪剛落下就化了，有如肥皂泡泡的幻影，無力形成積雪。要看見白雪皚皚的上海，童話故事般的白色屋頂與樹梢，或許只能在夢中。

這不是上海的初雪，因為，初雪我錯過了。

聽說，1月13日晚，上海跟鄰近的諸多城市都下了今冬第一場瑞雪。但大部分的市民都沒福親眼目睹。大陸網民議論紛紛上海初雪的事，傳遞分享圖片與影片，而更多人說他那兒沒下。我回憶，星期天晚上我們正在哪裡做甚麼……

那晚，惱人的雨叮咚叮咚下著，是戰前的鼓聲，是噠噠的馬蹄。我們搭地鐵到徐家匯「上海老站」用餐。「上海老站」名氣很響，為著它收購了兩輛骨董列車，一是宋慶齡的，另一是慈禧太后的。我們沒事先訂位，平白喪失在車廂內懷舊的機會，唯能進去瞄一眼觀光一下。所幸座位便在落地窗邊，舊車廂近在眼前。但摒除這些噱頭和氣氛，食物乏善可陳，每道菜都過甜，糖灑得好似免錢，尚且比不上進賢路旁的幾家私房菜館，它們環境雖破落，可濃濃的上海味在空氣中發酵，我隔段時間猶會想念。

窗外斜風細雨相伴，我們用完昂貴的一餐。如果情調可以吃，我會願意再度光臨。雨下得比我想像大，積水約十公分，我不慎踩入水窪，鞋襪俱濕，寒意直灌腳底，沖上頭頂，渾身發顫，斗大的雨珠無情地打在我身上，我的樣子一定很狼狽。抬頭見對街昏黃光影下的徐家匯天主堂搖搖晃晃的，好似正笑我憨，教堂在雨夜裡顯得淒清而寂寞，像個遲暮美人，憔悴的神情動人心魄，我的眼在她身上停駐了不知多久，直到卡夫叫我，才依依不捨離去。

應當在此刻，聽說，上海下雪了。就在我傻傻盯著教堂，忘了寒冷的時候。

我們躲在地鐵內暖氣的庇護下，在季風書屋逗留了一小時，買了魯迅的小說全編，還吃了久留米的關東煮。出了地鐵站，天寒地凍的，雪一片也沒飄落。

所以，我聽說上海下雪，直覺是謠言。但大有可能是自己太遲鈍了，因上海的雪是那樣的小，小到你不用心，不長眼，絕對會視而不見。

這不是我首度看見雪，我的下雪初體驗是蜜月旅行時，在奧地利的夏夫堡山上。五月雪，下得我與卡夫措手不及。而且是暴風雪，你不會有絲毫浪漫聯想。我興奮地衝出小火車站外，在室外待了約莫三秒，就飛也似地又衝回室內。結果，夏夫堡的夢幻高山小火車之旅真的既純粹又夢幻，美景皆濛瀧在窗外呼嘯而過，玻璃是必要的安全壁。若我當時，穿著薄夾克冒著風雪硬爬上山頂，也許會在這輩子唯一一次登上新聞頭條——某不明台灣女子在奧地利不幸凍死……而現在，也看不見我在上海的第一場雪。

雪，依舊在窗外，鵝毛般，無聲無息，飄著，飄著，儼然有擴大的趨勢。快五年了，距離我上次的初體驗，竟然已經快五年了。而我與卡夫相識廿五載，結褵也快五個冬天了。這場雪，是上天即時的賀禮，重溫我們蜜月的甜蜜，在我生日的前夕。

註：剛剛看新聞，台灣合歡山也下雪了。在台灣的你們是否看著跟我們同樣的雪。卡夫中午回家，跟我說：「辦公室的人全擠到窗邊看飄雪，群起歡呼，等了快兩年，上海終於下雪了！」

《東方網》對上海初雪的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