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洛人挺河洛人~求援漳州
漳州城。春寒的北城門外,正見有一隊人馬,行色匆忙,策馬入城。「敵軍已將兵臨泉州城,於今之計,向漳州求援,或已是咱救亡圖存,最後的一條路...」正是在顏程泉的獻策下,泉州刺史王審潮,為救亡圖存,輕騎簡從,僅帶著幾個護衛,即匆匆來到漳州求援。一入漳州城,果是來往百姓,無不口操熟悉的中原河洛語。乃至櫛比鱗次的屋舍街道,亦皆有如仿造自河洛中原。這讓王審潮,一入漳州城中,雖置身閩南邊疆,卻竟自誤以為回到光州固縣的家鄉。一時之間,雖說不免心中掀起無限感慨,然無暇多想。一行人只是匆匆策馬過街,直奔漳州府衙。
唐初,自光州徵調府兵,征伐閩越之亂。打從陳元光奏請朝廷,在閩南設漳州後。而這漳州刺史,百年來,即皆由陳元光的後代子嗣,世襲接替。乃至漳州府兵的後代子孫,為感念陳元光的恩德,更為其立「聖公廟」祭祀,視其為漳州的守護神。尊稱其為「開漳聖王」。及至唐末,漳州父母官陳刺史,依然是陳元光的後代子嗣。由此可見,漳州百姓,對「開漳聖王」陳元光的敬重。正是陳元光後人,歷任漳州刺史,無不僅奉陳元光,治理閩南漳州的令喻─懷柔百越,修文德以教化,守土一方,不興戰事,愛民如子。「胡越百家,愈無罅隙;畿荒一德,更有何殊」對百越族與河洛人,一視同仁,鼓勵通婚,仁德而治。正是歷任漳州刺史,遵循陳元光傳下來的令喻,不敢逾越。但這就是問題,漳州河洛人居於閩南邊疆,百年來,與四鄰為善,不興戰事。而今泉州刺史王審潮,欲向漳州求援,盼漳州出兵相助,以抗掌握八閩軍權的福建觀察史范暉。而這豈又是一件容易的事。
泉州向漳州求援之事,一如顏程泉,事先所預料,進行的並不容易。就算是王審潮,親自從泉州來到漳州。然到了漳州府衙後,雖說府衙的衙役與師爺等,尚稱殷勤款待。可漳州的陳刺史,或是早料想到王審潮的來意,所以始終稱病在家,避不見面。連陳刺史的面都見不到,碰了根軟釘子,對王審潮而言,自是倍感挫折,求援無門又更心焦。
幸而,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民主台灣,奸巧的顏程泉,也跟著王審潮, 一道來到了漳州城。眼見王審潮,屢求衙役與師爺,前往前往告知陳刺史,欲求見。衙役與師爺,卻是虛應故事,去了又來。滿口只說陳刺史,臥病在床,無法面客。使得王審潮在府衙中,坐立難安,有如熱鍋上的螞蟻。此時就見顏程泉,一臉鬼祟,附耳過去,即在王審潮的耳邊,悄聲說:『大哥。我看這陳刺史,或是怕興戰事,或是懼怕范暉。所以怕是裝病,不想見我們。倘若如此,那0咱就算再怎麼求衙役或師爺,去通報。恐還是見不到陳刺史的。既然待在府衙,既求不到援軍,也見不到陳刺史。不然咱們還是走吧!』
王審潮聽得顏程泉之言後,一張原本疲憊不堪的臉龐,頓時臉皮與嘴角,整個垮了下來,慌說:『二弟。咱怎麼能就這樣離開。要是見不到陳刺史,求不到援軍。那咱泉州就完了。范暉大軍壓境,已快兵臨城下。好不容易,我光州義軍才在泉州,有了個安身立命之地。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咱義軍與家眷,再次流離失所,亡命天涯,無處棲身嗎?』。顏程泉,不慌不忙,神色自若,卻回:『大哥。不必心焦。此處不借兵,自有借兵處。陳刺史高高在上,不想見我們。那咱們也不必求他。總之,為弟的,自有錦囊妙計。定要叫他陳刺史,反過來向我低頭,非出兵助我不可。就請大哥,先離開府衙,咱們見機行事吧。』
「見機行事」當然只是虛應之詞。事實上,見漳州的陳刺史,稱病在家,居然連王審潮親來到漳州,卻連接見都不見接見。這讓顏程泉的心中,早已感到憤恨不滿。畢竟如此高高在上的官員,若是在二十一世紀的民主台灣,則不管其是愛民如子,或是貪腐敗壞。總之,只要「不遂我意」「讓我不爽」,通常一律被會被百姓,稱為狗官。而對付這種狗官,在民主台灣,百姓可使用的手段,可有千百種。當然並非用什麼酷刑,或鍋煎油炸。通常,在民主台灣,百姓用來對付狗官,最有效,也最直接的一種手段,即所謂的「民意」。
適巧,剛剛顏程泉與王審潮,要至府衙之前,路上經過了一間鄰近府衙,位於市井間的家廟或祠堂。當時顏程泉注意了一下,發現那間廟,不但香火鼎盛,香客絡繹不絕。且廟門上,一塊被香火燻得發黃的木頭牌匾上,就寫著「開漳聖王」四個大字。「開漳聖王」豈不就是,漳州百姓,所最尊崇的守護神─陳元光將軍。亦是唐初,率領漳州人的祖先,從河洛中原,前來閩南征伐百越,及屯田開墾的聖公。因在台灣,供奉「開漳聖王」的,亦有幾百間廟。所以顏程泉,對於「開漳聖王」也不陌生。亦正是經過「開漳聖王廟」,見其香火鼎聖,漳州百姓信仰虔誠。頓是讓顏程泉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陰謀詭計。
求援無門,悻悻然,與王審潮,離開漳州府衙後。眾人方上馬,顏程泉及拉著馬韁,趨近王審潮。見人人滿臉的垂頭喪氣,王審潮的臉上更是愁雲慘霧。卻見程泉的嘴角,掛著一縷詭異的微笑,即對王審潮說:『大哥。先別喪氣。府衙鄰近,就有一間"聖公廟"。廟裡供奉的,就是陳刺史的先人─開漳聖王陳元光。既然陳刺史,寧見死不救,既不願見我們,也不願出兵相助。那咱就去聖公廟,求他的祖先吧。相信陳元光將軍,既被稱為聖公,當是情義仁德兼俱。唐初以來,陳元光將軍,身雖已死於兵戎,卻化為神明,守護漳州的河洛人。而咱與漳州人,皆來自光州固縣,同為故鄉人,血濃於水。就此而言,以陳元光將軍的義薄雲天,豈會只守護漳州人,卻不護泉州河洛人...』
王審潮聽得顏程泉之言,萎靡的臉龐,陡是精神為之一振,忙問:『二弟啊。大哥知道你足智多謀,奸巧異於常人,直比三國孔明。莫非是二弟,腹中已有了什麼奸巧的錦囊妙計?』。顏程泉的嘴角,仍掛著詭異的笑容,猶似故作神秘,只回說:『大哥。總之,到了聖公廟後,你只要拿著香,虔誠跪拜。其餘一切,交給為弟的打理,就是了...』。見二弟王審邽, 一付成竹在胸的自信,王審潮也就不再多問。眾人只是懷抱僅存的一絲希望,即往府衙鄰近的聖公廟,策馬而去。
香火鼎盛的「開漳聖王廟」,廟門口的銅鑄香爐,雲煙繚繞。雖說這間位於繁盛市井,百姓熙攘的聖公廟,規模不是很大。但廟內樑柱,皆被香火燻黃,看年代久遠。且四面牆上,皆掛著歷代漳州刺史的進獻牌匾。看起來這鄰近府衙的聖公廟,倒比較像是陳家的本家祠堂,所擴建而成。這也就無怪,香火如此鼎盛。王審潮、王審邽及一行的護衛,來到聖公廟後。眾人卻是不入廟內參拜,反是在王審邽的主意下,一行十幾人,就這麼跪在廟門外香爐前的大土埕,捻香膜拜。
聖公廟前的大土埕,不僅香客,人群熙攘,更本是漳州城百姓,尋常最常聚散之地。舉凡,漳州每年有有什重大的慶典,或是忌祀,亦無不皆在聖公廟前的大土埕舉行。因此聖公廟前的大土埕,可說是有如血脈相連般,藉著對對「開漳聖王」陳元光的崇敬與信仰;而把漳州的百姓,都串連在一起。因此,常言說「天子腳下灑一泡尿,天下皆知」。而漳州百姓,則有個異曲同工之言,即是「聖公廟前放個屁,滿漳皆聞」。正是聖公廟前的大土埕,四方香客絡繹,車水馬龍,一有什麼事,立刻就會傳遍滿漳州。而這日,當庭廣眾之下,王審潮與一干護衛,就這麼長跪於聖公廟前的大土埕,卻又怎能不引人側目。何況在王審潮身後,跪成一橫排的護衛,還是個個身著鎧甲軍袍,腰掛長劍;讓人一見就知,那是一隊官兵。
「怎麼會有一隊官兵,長跪在聖公廟前的大土埕。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廟前大土埕,心存疑惑,駐足觀看的人,越聚越多。眾人無不對著王審潮及一干護衛,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畢竟喜歡群聚,看熱鬧,乃是人的天性。一有人駐足聚集,則聚集者越來越眾。頃刻間,整個聖公廟的大土埕,已是人群聚集,萬頭鑽動,成黑壓壓的一片。化身成王審邽的顏程泉,亦長跪在王審潮,左後側,半步遠。見得廟前大土埕,已聚滿了看熱鬧的漳州百姓。這時,就見顏程泉,眉眼挑動,神色鬼祟的,悄聲對王審潮說:『大哥,是時候了。把你前來聖公廟,拜開漳聖王陳元光的心願,大聲的說出來吧。最好是讓每一個在大土埕的漳州人,都能聽見。』
王審潮,初時不知顏程泉的話中之意,不免狐疑的側過頭,看了顏程泉一眼。然一見顏程泉,以奸巧的眼神示意後,王審潮陡然心領會。驟見王審潮,高舉起手中的柱香,以一臉的虔誠,朗聲而禱: 『聖公啊。開漳聖王陳元光將軍啊。弟子,是泉州刺史王審潮。本是光州固縣,中原河洛郎。中和年間,黃巢之亂,我光州義軍,受汝南節度使秦宗權迫害,不得以離鄉背景,逃到閩南泉州。光啟年,泉州百姓,不堪泉州刺史廖若彥,暴政荼毒。又見我光州義軍,紀律嚴明。所以百姓託我光州義軍,替泉州除害,斬除廖若彥。自此,我光州義軍,就在閩南泉州,落地生根,屯田開墾。朝廷見我王審潮,屯兵泉州以後,用心治郡,招懷離散,均賦繕兵,興賢養士,保境安民。所以敕受我為泉州刺史。福建觀察使陳嚴,對我更是甚為器重賞識。病重之時,陳嚴作書給我,欲召我到福州,授我以八閩軍政。誰知,陳嚴驟逝。其妻舅福州護軍使范暉,假借留後之名,突然奪權。』 『而且范暉,驕侈淫逸,野心勃勃。奪得軍權以後,范暉竟然聯手威勝節度使董昌,發兵攻打我泉州。欲將我光州義軍,泉州的河洛人,趕盡殺絕。而今范暉董昌的聯軍,已經打到仙遊山,不日,即將兵臨泉州城。我光州義軍,為護泉州的河洛人,跟泉州的百姓,誓死做戰。無奈敵眾我寡,人為刀殂,我為魚肉。眼見我泉州的河洛人,即將被屠城。審潮已經走頭無路,無處求援。只好快馬前來漳州,向聖公討救...』 『聽聞開漳聖王,陳元光將軍,義薄雲天,守土愛民。而且同是來自光州固縣,同是中原河洛人。審潮無才無德,無力退敵,只能仰望先人。只盼聖王公陳將軍,看在同是光州固縣人,同是中原河洛人,血濃於水的份上,能夠大顯神威。助我泉州的河洛人,能夠渡過這個被趕盡殺絕的死劫。聖王公啊~~~咱河洛人就要助咱河洛人,咱固縣人就要挺咱固縣人啊。聖王公啊~~咱河洛人,不能在閩南寄人籬下,任人打殺啊。咱河洛人要硬起來,自己當家作主啊。聖王公啊~~你的眼睛要睜亮啊。千萬不要眼睜睜的,讓咱河洛人在閩南,被欺凌糟蹋,被趕盡殺絕啊。審潮,三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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