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617~德川幕府對天皇朝廷的不敬與壓迫 西元1617年秋,日本元和初年,德川幕府年代,九州平戶島。寧靜的院子裡一樹楓紅隨秋風而搖擺,一片紅葉被風吹得翩翩掉落枝頭;掉落的紅葉就翩然落於院中,山水造景的一池碧綠。碧綠的池塘清澈的如一面明鏡,一絲水波盪開紅葉掉落的漣漪後又復歸平靜;宛如明鏡的池水,這時則映出天空的湛藍與院中的楓紅。楓紅倒映於明鏡般的池水中,乍看下宛如是日本女子身上穿的花布和服。但也不然,若是看在武家的眼中,這倒映著紅葉的池水,或許倒像是一池的鮮血。「心如工畫師,能畫諸世間,五蘊悉從生,無法而不造」恰如佛家所云─正是但凡世間的一切,是非善惡,一念之間,實是皆由人心所造。山水造景的院子裡,有一道木造迴廊通往,院子的北邊則見有一幢黑漆牆面的木造屋。和式木造屋,向著庭院的中間那間房,兩扇糊紙拉門正敞開;且見迴廊內的屋中,鋪木地板上正坐著兩個人。一個火爐上放著一個陶甕,爐子裡的炭火正燒紅,陶甕上冒著白色蒸氣,像是在煮水。約莫兩丈長寬的幽靜房中,並無任何擺設,唯見左邊的牆上掛著一幅墨寶,大大的寫著三個字─「喫茶來」。再見屋中的兩人。只見一人正跪坐於鋪木地板上,以手中一支小杵,似在一只瓷碗中研磨著茶;而另一人則盤腿,正襟危而坐。果似兩人,正在屋中邊喫茶,邊望向庭院中,賞著這池塘映楓紅的秋景。
『噢~楊君。你這屋子蓋得好啊。一邊是山,一邊是海,秋風吹紅葉,山與海景色,盡收入你院子的池塘裡吶。山海盡入胸懷,依這格局來看,這屋子的主人,當是一個...。嗯~~用你唐人的話說,是"龍非池中物啊"。噢呵呵~』盤腿坐於屋內鋪木地板上,一派正襟危坐者,但見其坐於屋中,望著屋外景色;一時似對眼前景色,頗感怡然,而語出讚嘆。但見這正襟危坐於屋中之人,身穿一件黑得發亮的寬袖綢緞袍子,頭上戴著一頂尖頂的便帽;一張臉白淨得有如牆上的白色粉彩。且見其白淨面皮上的兩道眉毛,直是修得又高又短,讓人光見其眉目與身段,就覺其高雅尊貴。原來這人,名叫一條根榮,正是昨日,受后水尾天皇之託,專程自京都來到平戶,為唐人頭領甲必丹李旦祝壽的朝廷公卿。至於此時,與一條根榮,共坐於屋中,正為其研茶泡茶之人。不是別人,但見其面目俊秀,年紀亦尚輕,正是身居中國海商聯盟船隊的財副統領;亦是僅次於顏思齊的第二把手─楊天生。原來,這座位於海濱高地上,既能見山又能看海的屋舍,實際上是一間客棧中的雅房;而這間在平戶,遠近馳名的昂貴客棧,就叫「平戶溫泉客棧」。
「平戶溫泉客棧」正是楊天生名下的產業之一。雖說楊天生,今年也不過才三十開外的年紀。不過擔任"中國海商聯盟船隊"的財副統領,那一年沒幾百萬兩的白銀,從楊天生的手上經過。兼之楊天生,原本聰明狡黠,足智多謀,幾年下來,自是積攢了不少財富。這時,聽得一條根榮,讚嘆這屋舍蓋得好,將山海景色盡收眼底,又說屋子的主人什麼「龍非池中物」的。此時楊天生,邊拿著茶杵,研磨著碗中的茶葉,邊則臉上帶笑,客氣回說『大人~~說笑了。我楊天生只不過就一個販夫走卒的海上生意人,何來"龍非池中物"之說啊。要說非池中物,那我們李頭領,長崎及平戶,人人無不尊稱他甲必丹(Cptain首領之意),還是是我們聯盟船隊的大統領,人人亦無不敬稱甲螺(Hero英雄之意)。他們這才真是龍非池中物吶。呵~~而我楊天生,能算什麼呢?!~我只不就是個,默默無聞之人罷了』。一條根榮,聽出楊天生的言語中,似有慨嘆之意,便即拉高了語調,回說『噢~楊君呀。這你可太小看自己了,人家說物以類聚啊。楊君能跟剛剛~~你說的甲必丹李旦,還有什麼甲螺的在一起。這就代表楊君,亦非池中物啊。只是時機未到而已。嗯嗯~~就說吧。那德川家康,可說是到了六十多歲,才擠出了頭啊。而且在他擠出頭之前,他還不是一直給織田信長及豐臣秀吉,給壓在下面;一直忍耐著。所以說楊君,切不可妄自菲薄』。
『噢~楊君呀。何況你還那麼年輕,又那麼有才幹。來日方長,少年出英雄啊。誰知將來那一天,你不會成為另一個德川家康吶。噢呵呵呵~~說笑了。說笑了~~』官場中人,原本心機重,城府深,慣於言不由衷,這時一條根榮,說話之時;但見其更是一對眼睛,有如鼠眼般的眉眼閃爍。尤其,稱讚德川家康年老出頭之時,見這一條根榮,更是拉高了聲調,眉眼亦跟著往上吊高。繼之,又說到自己拿楊天生與德川間康相提倂論,是說笑。這時,更見一條根榮,以手中的摺扇半掩著嘴,直是呵呵笑得一付心懷鬼胎的模樣。而楊天生,今日,也不是第一次,剛認識一條根榮。畢竟多年前,還未隨武裝商隊出海之前,當時身為"李旦商號"書記的楊天生;幾乎年年,亦都有負責為李旦商號,送貨到京都給皇室。因此楊天生,可說認識一條根榮已多年。只是一為地位尊貴的朝廷公卿,一為地位低下的商人;因身份地位有別,二人之間並談不上交情。而這就是詭譎之處,兩人既談不上交情,且楊天生加入武裝商隊後,年年奔波海上,亦已有多年未曾再替商號送貨到京都。然而這一條根榮,卻竟從京都,遠道來到九州邊陲的平戶島。名義上,一條根榮,雖說是來為李旦祝壽,可其在李旦的居所,不過停留一二時辰。反而在楊天生名下的「平戶溫泉客棧」,卻停留了二日;且還約見楊天生,一起喫茶。其行徑之詭譎,竟似刻意,從京都遠道來到平戶,專程來見楊天生。
楊天生,縱是聰明過人,狡黠多智,然而一時卻也猜不到這一條根榮;究竟為何單獨約見他,一起喫茶。只是楊天生,但聽得一條根榮,拿他跟德川家康比,一時亦是坐立難安。畢竟長年居住日本國,楊天生亦知,朝廷公卿與武家幕府,似向來不和。尤其德川家康掌權後,更是對天皇及朝廷,步步進逼。一則,德川家康,先是干涉后陽成天皇的後宮,抓住了朝廷公卿,與后陽成天皇後宮嬪妃通姦的姦情,便對天皇及朝廷大加韃伐。甚至將天皇後宮的心愛嬪妃,押解到江戶城,定罪後,再將其流放。二則,趁著后陽成天皇試探性的假稱要退位,而德川家康,更乾脆直接出手干涉天皇的繼位,逼得后陽成天皇假戲真作,不得不退位。且天皇之位,亦沒如后陽成天皇的意願,由其弟繼位。而是由德川家康指定,又尚僅十餘歲的后陽成天皇的長子繼位,即現之后水尾天皇。三則,德川幕府,更定訂給朝廷規章,明文規定,下令天皇與朝廷公卿,皆需以學問為第一。而且亦只能從事學術研究,或是文藝創作。天皇亦無權任命國家官吏、給僧侶封號等。正因德川幕府,一再仗其威勢,壓迫天皇及朝廷,自然更是造成朝廷與幕府間,關係更是緊張。縱是德川家康,已於去年過逝。但德川秀忠繼任幕府將軍後,亦是對朝廷與天皇,毫無半點敬意;甚且還對外,自稱日本國王,似完全不把天皇及朝廷放在眼裡。
楊天生,雖不知一條根榮,為何拿他跟德川家康相比。但德川家康既已死,常言道"死者為大"。因此楊天生斟酌下,亦覺不該在死者的背後,說其壞話。但想及此,見得楊天生,又是臉上帶笑,不過卻是皮笑肉不笑。只是楊天生,微微拉動嘴角,順著跟剛剛一條根榮的語意,便開口回說『大人。德川家康,確實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時不我予的時候,他就忍氣吞聲,像一隻龜般的蟄伏;不動聲色,不引人注意。但是,當有利於他的時機到來,他卻立時就像一隻獵鷹一般;高瞻遠矚,出手凌厲,且對其獵物毫不留情。因此德川家康,這才能造就江戶幕府的這翻事業。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一條根榮,聽得楊天生出言誇讚德川家康,頓時白淨的臉上,兩道短簇的眉,忽而上挑;細眼斜睨,薄薄的嘴角下撇。但見一條根榮,露出一臉的不悅與不以為然,帶著冷言冷語,便回說『楊君啊。這德川家康,出手確實狠啊。就像一隻狩獵兔子的獵鷹一般。所以大阪的豐臣家,不但被其趕盡殺絕,連豐臣秀賴,才八歲的兒子,他都不放過吶。生生下令,將那八歲的小孩,拖到二條河畔斬首。噢~這等心狠手辣,豈是常人所能辦到啊。想起來,還真是讓人心寒啊。甚且就算是天皇與朝廷公卿,德川家康他也不放過啊。德川家康不但將他的髒手,伸進了朝廷,更過份的是,他居然還將髒手,伸進了后陽成天皇的後宮。噢~居然將天皇心愛的嬪妃,拘捕到江戶城,還將她們放逐啊。這種野蠻行徑,真是自古未有之事,真是對天皇大逆不道啊。自古以來,武家需得尊崇天皇,不得干涉朝廷之事,這德川家康身為武家,卻全不將這些規矩放在眼裡。甚至還將后陽成天皇給逼退,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啊!!』。
『噢~后水尾天皇,被迫年少繼位,此後朝廷與天皇,更是飽受德川家康擺佈與欺凌呀。就說五年前,后水尾天皇已經成年,朝廷公卿皆認為天皇,需得趕緊大婚,以為皇家產下子嗣,繼承天皇血脈。但德川家康,這隻老狐狸,想將德川秀忠的女兒嫁進皇家,好讓將來天皇能有其德川家的血脈。所以竟禁止后水尾天皇,與其心愛的女子大婚。一個幕府的武家,居然干涉天皇的婚事,這簡直荒天下大謬呀。德川家康,不但命令后水尾天皇,得娶德川秀忠的幼女和姬,而且還令天皇,將來得立和姬為皇后。也就是說,只有他們德川家的和姬,與后水尾天皇,所生的孩子才能繼任天皇之位。但德川秀忠的幼女和姬,五年前,也只不過才五歲呀。 噢~五年前,后水尾天皇都已經是個十九歲的成年男子。后水尾天皇,一個成年男子,不但不能婚配,不能愛自己所愛的女子,而且也不能生育子女;需得等待五歲的和姬長大,才能成婚,才能生育子女。這~~這~~這~~噢呵呵呵~~這該怎麼說呀。這德川幕府,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言語講到激動處,只見這一條根榮,擠眉弄眼,不住的露出一臉無奈卻又生氣的表情。而由一條根榮的言詞,語氣及表情中,縱是楊天生再駑鈍,大概也知道天皇與朝廷公卿,對德川幕府的不滿。但就算知朝廷對德川幕府的不滿,可楊天生卻更猜不透這一條根榮的來意。
畢竟官場中人,講話總是拐彎抹角,讓人難以窺其真正的心思。因而楊天生亦不敢,再隨意妄言,只是唯唯諾諾,順著一條根榮的話,謹慎回說『是的,大人。德川家康,未免也太霸道,對朝廷太不厚道,對天皇亦太不尊崇!』。末了,為了探詢一條根榮的真正來意,楊天生便低頭躬身,低聲下氣的謙說『大人。你談的,都是朝廷與武家間的大事。但小民,就只是個平凡百姓,只知道做點小生意,勉強糊口。所以對朝廷與武家間的大事,還真是一無所知啊。還請大人見諒才好!』。乍聽楊天生謙沖退卻之言,一條根榮,斜睨著眼看著楊天生,約略亦猜到了其意。便見一條根榮,像是斜眼打量楊天生,無語片刻後,忽而哈哈大笑,攏起手中摺扇,指著楊天生說『噢呵呵呵~楊君啊~楊君。我沒看走眼啊,你是個人物啊。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而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噢哈哈哈~』。一條根榮,直笑了會,楊天生亦在一旁尷尬陪笑。而待斂了笑後,這一條根榮,卻似忽而轉了個話題,一臉正色,像是講起故事般的說『楊君啊。近來,我看了貴國的一部物語。叫什麼"三國演義"的。書中的故事可真精彩啊。尤其是那個劉備,三顧茅廬,請出了臥龍崗的諸葛亮,當他的丞相。這有了諸葛亮這位軍事家,與神機妙算的謀臣以後,天下局勢就可謂大變呀。原本北方的曹操,兵強馬壯,眼看只要越過長江,就可以一統天下。但這諸葛亮,卻為劉備出計謀,聯合了孫權,來對抗曹操。尤其赤壁之戰,諸葛孔明草船借箭,又借東風,放了一把火,在赤壁燒了曹操的水軍大軍;導至曹操兵敗赤壁,再無力過江,從此三分天下。噢~~精采精采呀..』。
『噢呵呵~楊君呀。看了三國演義後,我就想,要是后水尾天皇,也能得到一個諸葛亮,那該多好呀。如此一來,或許天皇與朝廷公卿,也就不必再任人擺佈,任人踩在腳底下飽受屈辱了。你說這不是嗎??~噢呵呵~玩笑話,玩笑話,楊君聽聽就好。噢呵呵~』口裡雖說是玩笑話,但這些話語,一條根榮講得謹慎,末了之處卻又更像是語重心長與寓意深遠。楊天生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精明人,兼之狡黠多智,因而有個外號,人稱「七巧書生」;甚而亦不乏有人,稱其為「賽諸葛」。這時乍聽一條根榮的話後,又說是「天皇要得一個諸葛亮,該多好?!」,又說是「三顧茅廬,從此三分天下」;頓時讓楊天生聽在耳裡,只覺一陣心驚肉跳,卻又似內心狂喜顫抖。「莫不是這一條根榮,竟是奉日本天皇之命,三顧茅廬,要我楊天生出仕朝廷,當天皇身邊的諸葛亮?!~」心下欣喜的推敲,楊天生卻是不敢造次,仍是佯裝不知一條根榮的話中之意。一時滿臉陪笑,楊天生卻是言外有音,似笑非笑的反問說『大人。這三國演義的故事,小民倒也見過。曹操,縱是霸氣十足,且兵強馬壯。但諸葛孔明,卻是神機妙算,料敵之先,所以能大敗曹操於赤壁。但諸葛孔明何許人也!~大人在這小小的平戶島,如何能找到像是諸葛孔明這樣的人物?!』。一條根榮,則擺出一付莫測高深的神態,斜睨著眼,回說『噢~楊君呀。朝廷在德川幕府的威勢下,雖是像是被拔了尖牙與利爪的老虎。可這老虎的眼睛可沒瞎呀。朝廷可是仍是有眼線,可隨時洞悉局勢的變化呀。而且朝廷的眼線,可是跟我回報說,楊君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呀。噢呵呵~~據眼線回報,我聽說楊君,可是在一個數萬人的龐大的武裝海商集團中,位居高位吶。而且這龐大的海商集團中,還有不少的西國浪人吶。不是嗎?!』。
二、朝廷公卿一條根榮欲借東風於楊天生 院子裡,繞著池邊,以剖開的竹管架成的流水道,清澈的流水流到了盡頭,便流入一個斜切開口的竹筒中;而待竹筒灌滿了流水,頓便斜傾,將竹筒中的水倒入池塘。"喀"的一聲,竹筒敲打石上,電光石火一剎那閃過腦子;頓時楊天生,忽然明白─這一條根榮,專程自京都來到平戶島找他的目地。「原來如此。我唐人的武裝船隊中,有數千的西國浪人,充當船兵。而西國浪人,多是豐臣幕府的舊屬,原本即與德川幕府為敵;而朝廷與天皇亦受德川幕府迫害,自然西國浪人與朝廷走得近。多半因此,朝廷這才知道許多的西國浪人,加入我唐人的武裝船隊。照這麼看來,大阪的豐臣家已被德川家康,所斬草除根,難不成是后水尾天皇與朝廷的公卿,想藉我武裝商隊的力量,來對抗德川幕府?!....」心下揣想,但楊天生卻不敢將心中所想,公然說出口。畢竟茲事體大,倘天皇與朝廷竟密謀,想以唐人的武裝商隊來對抗德川幕府;而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一個不慎,恐更將惹上殺身之禍。因知事情輕重,楊天生可不敢自作主張,便故作糊塗,一臉尷尬的笑說『呵~~大人。您這是那裡的話呀。我楊天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在武裝商團中位居什麼高位。不過就是一個聽人差遣的角色罷了。而且就我所知,那武裝商團的主要武力,皆遠在海外,並不在日本國啊。所以大人,恐是踏抬舉我楊天生了啊!!』。
楊天生言語中似有退卻之意,但話都已說到這份上,一條根榮這趟路,可也不願空手而歸。便見一條根榮,乾脆單刀直入,言語頓顯急切的,說『噢~楊君啊。咱明人不說暗話。索性我就跟你明講了吧。唉呀,自從大阪的豐臣家,被德川家康趕盡殺絕後。天皇直是日夜驚惶,有如驚弓之鳥般,夜不成眠,食不下嚥呀。這怎麼說呀。打個譬喻,就如三國一樣,曹操欲圖他的霸業,如此狼子野心,已眾人皆知。而劉備縱是漢室嫡裔正統,卻也被逼得走頭無路。而且大阪豐臣家被連根拔除後,西國浪人亦皆潰散,再無有力之人能號召集結他們。唯聽說,你唐人武裝商隊集團中的那大統領,被西國浪人,尊稱為甲螺。其身份地位,更倍受西國浪人尊崇。因此於天下,能夠登高一呼,號召西國浪人的,或也只有你武裝商隊集團中的甲螺大統領。噢~~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吧。既然說與知,我們就算是已經在同一條船上了。這~~這~~你到底怎麼說呀?!』。聽得一條根榮的話後,楊天生的臉色更顯凝重,卻是沉默不語,凝眸望向院子,若有所思。一條根榮急了,便又說『噢~楊君呀。這話可只有你知我知,天皇知呀。你可不能說出去。就這說吧。如果三國的劉備,能請出諸葛亮,能借得東風,來共抗曹操。若是大業能成,那功勞自在你。倘能滅得了曹操,那別說三分天下。天皇需要的,只是武家的尊重而已。若是你能打得天下,那天下,自皆歸你呀。甚至天皇亦能敕令你甲螺大統領,做為日本國王啊...』。
院內陡然一陣秋風掠過,一片紅葉又翩翩掉落池塘,盪開一片漣漪。喫茶室的屋內,火爐上的陶甕,水正煮沸,甕中一個個水泡滾滾。卻見楊天生仍是面色凝重,沉默不語,只是拿起了水瓢,往陶甕中舀了一瓢滾水,倒入茶碗中。『大人。請喝茶』捧著那泡了茶的茶碗,楊天生恭敬的遞給了一條根榮。繼之,但聽得楊天生,似隨口的又說『大人。有些事是急不得的。就像是泡茶一樣。定要等到爐上的水滾了,才能泡出好茶。要是水未滾,就舀水泡茶,那火侯不夠,就泡不出茶的味道。但是若是爐上的水太過於滾燙,泡出來的茶,亦太老。同樣泡不出好茶。所以若是要泡出一碗好茶,定是要時間拿捏的剛好。當然一碗好茶,也要有善於品茶者喝,才能喝出它的好味道。所以若是要得一碗好茶,那可是非得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大人信得過天生的手藝,那就請大人品嚐天生泡得這這碗茶,看其是否是一碗好茶!!』。楊天生,雖嘴裡說的是泡茶的手藝,然實際上,卻是字句珠璣,語帶雙關。一條根榮,由楊天生的話中,亦略能領會其意。端過了楊天生手中的茶碗,一條根榮,便將碗湊到嘴邊,一臉正襟危坐的,聞其碗中茶香。後啜飲了一口茶,一條根榮,便讚說『好茶。果然是好茶。楊君泡茶的手藝,可說天下無雙!』。
楊天生聽得一條根榮,稱讚泡茶的手藝,這時臉上亦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謙沖回說『大人,只要信得過天生就好。我等海外做小生意的生意人,最怕就得罪了當地的權勢。凡事總得小心為上。但只要大人信得過天,天生自會想辦法,為大人泡出一碗好茶來。只是事成之前,大人還是得有耐性,就如德川家康,蟄伏忍辱,等待時機一樣。切莫小不忍,急躁而壞大事呀!!』。這話講到這,楊天生可說也已經把自己的心意,向一條根榮表明。頓時一條根榮,臉露喜色,頻說『好。好。太好了。一切就看楊君了。事成之前,當然是咱們誰都不能把這天機洩露出去。一言為定。一言為定!!』。院中的紅葉不住的翩然飄落池塘,恰似眼下日本國朝廷與天皇的處境。然而此時,屋中喫茶的楊天生與一條根榮,密謀之事既已有默契,一切便似盡在不言中。當然,狡黠多智的楊天生,與一條根榮喫茶話家常之際,亦不住的望向屋外的院子。甚而舉目遠眺,時而楊天生,更望著繞於池塘邊的引水道竹管,內心不住盤算著─「若要成就與朝廷密謀剷除德川幕府的這大事,非得有如諸葛孔明般的謀略不可。得如佈棋局,得如架接這引水道的竹管。這一步步棋,得環環相扣,不得稍有閃失;而格局既定,這也才讓一切水到渠成」。....xxx
翌日。楊天生送走了一條根榮後,即獨自策馬,往平戶港附近的平戶織造廠而來。因為武裝商團的大統領顏思齊,返日本國後,落腳的住居,通常就是在平戶織造廠旁;那幾間牆面上了黑漆,不起眼的木造平房。屋外堆著柴薪的牆邊,只見一人身穿簡單的唐衫衣褲,正拿著斧頭汗流浹背的劈柴;正是顏思齊。偶一抬頭,見得楊天生騎馬而來,顏思齊頗感訝異,趕緊放下手中的斧頭,迎了過去,問候說『楊兄弟,怎麼這麼一大清早,騎馬來來到寒舍。難不成有什麼急事?!』。楊天生見顏思齊迎來,不敢怠慢,趕緊躍下馬背,滿臉堆笑的說『大統領。沒什麼事,就是騎馬出來逛逛,不知不覺就逛到織造廠這裡。索性就想來找大統領,閒話家常幾句!』。見得顏思齊劈柴劈得一身汗流浹背,楊天生便笑著,又說『大統領。你怎麼在劈柴呢?!~這劈柴的勞力之事,應叫下人做就好。以大統領的身份地位,怎好做這下人的勞務!』。顏思齊以掛在頸子上的毛巾,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後,笑回說『楊兄弟。劈柴雖是身體勞力之事,但卻也能健身。當我劈柴之時,心裡想著是健身呢?!~所以也沒想到這是勞力之事,自也就不覺辛勞了!』。既然楊天生,大清早就騎馬而來,或恐尚未吃早飯。於是顏思齊想及此,便客氣的說『呵呵~楊兄弟,既然來了,就快屋裡坐吧。應該還沒吃早飯吧。我亦正要吃早飯,倘不嫌我這裡粗茶淡飯。那就請楊兄弟,與我一起吃了早飯吧!』。
顏思齊,邀楊天生入屋,共進早飯,正合楊天生的意;兩人便先後進了屋中。略顯低矮窄小的屋內,有如一般日本平民人家的鋪木地板,鋪木地板上則擺了一張矮桌。門內的廊下,楊天生脫了鞋,進得屋內,四下張望後,不禁嘆說『大統領呀。以你在海外統領數萬武裝商船隊的身份及地位,這也算是萬人之上了,若是讓人知道你住的屋子這麼簡陋,未免也顯得太寒愴。要說,大統領的海外的力量,早已遠在一國的國王之上,就算是要蓋間金碧輝煌的王宮來住,也不過份啊。或至少要蓋間像是李旦頭領那樣的大宅,這也才能顯得大統領的氣派與威望。呵~再說,大統領若想"更上層樓",以大統領現今擁有的海上武力,就像紅毛人佔領殖民地一樣;若是大統領要佔領個國家稱王,這亦不是什麼難事。所以大統領的住居,理當要氣派,能合於身份地位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楊天生,今日一大早來織造廠找顏思齊,自非是如其所說─只是偶然路過,順路便來閒話家常。這不,才進屋中,楊天生言語之中,可說已是字句透露玄機,而其目地,不外乎是想打探顏思齊;是否有「更上層樓」的心意。
兩人在廳中的矮桌坐定,顏思齊笑得灑脫,便回楊天生說『楊兄弟呀。心中有廟,何處不是廟,而一個人的格局,又豈在屋大或屋小。就算是陋室,但只要住得自在舒適,這就是個好的屋子,又何在屋大屋小呢?!~古之聖賢說:衣取蔽寒,食取裹腹,而屋子也只要能遮風擋雨就好,又何必居重樓華屋。再說,我長年奔波海外,就算返回平戶也都只是短暫停留。既只是如過客歇腳而已,那又何必如此麻煩,還要大興土木,蓋什麼豪宅大屋呢!~不是嗎?!』。顏思齊不在乎自己的屋大或屋小,不禁讓楊天生,頓臉露尷尬一笑。但楊天生卻仍抓住了顏思齊話語,說是"大興土木""麻煩"之言,便又試探的,緊接著說『嗯~若是大統領,嫌造新屋麻煩。那小弟亦可代勞。但凡造屋的開支所需,或屋子雇工監造,小弟都可以為大統領,一手承辦。待新屋造成後,明年大統領再返平戶之時,只要搬進新屋住居即可。如此大統領的意下如何?!』。顏思齊,則是拱手,笑著回說『楊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居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我甘之如貽呢!~誠如越王勾踐,臥薪嚐膽,以鞭策自己不忘亡國之恨。我雖無越王亡國之恨,卻也不該忘記家鄉的父母,以及當初,招募漳泉流民百姓,出海謀生;願與弟兄們,同甘共苦的初衷。因此就楊兄弟,真為我造了重樓華屋,恐怕我也是不想住進去的。因為那有違我招流民百姓,一同出海謀生的初衷。弟兄們都還在海外受苦,為謀生而拼博,而我卻一人住進了豪宅大院,享受珍饈美食。這樣我心裡也不安穩呀!!還希望楊兄弟明白!!』。
剛剛,顏思齊領楊天生進屋後,即已先叫管家的日本婆子,將早餐端上來,並多備一附碗筷給客人。兩人談話間,這時一個日本老婦,已用端盤端著飯菜出來,並將其逐一的擺於矮桌上。卻見擺上桌上的飯菜,不過就是一盤豆腐、及一盤醃黃瓜;另有一鍋清粥。日本老婦,為顏思齊及楊天生,各〈盛了一碗粥,置於矮桌上,便退下。『楊兄弟。來吃飯,吃飯,不要客氣。粗茶淡飯,不要見笑!!』顏思齊捧起了粥,邀楊天生用餐。這時楊天生虛應了下,亦拿起了碗筷,心中卻不禁想「大統領,果是粗茶淡飯,家徒四壁,亦甘之如貽。並無更上層樓,戀棧權位野心。唉~這就難了。若將朝廷密謀,剷除德川幕府後,願給予日本國王之位。恐怕亦未必就能說服大統領,舉兵共襄大事。看來,我非得另闢途徑不可!!」。正想著,楊天生便換了個話題,邊吃著粥,邊又是恭維說『難怪大統領,能得弟兄們的信服與崇敬。大統領雖身居萬人之上,卻仍是簡居陋室,粗茶淡飯。正所謂苦民所苦,苦海外弟兄所苦。難怪弟兄們,都對大統領心服口服呀。但正如大統領所說,弟兄們海外謀生,可都是得拿性命去拼博;或許大海拼博,或許颶風拼博。不然則亦得與紅夷人拼博;其艱辛與甘苦,實是讓人感嘆啊。儘管如此,大明國的朝廷,卻仍視我們為通番奸民,或是倭寇海盜。使得我們的弟兄惡名加身,在家鄉父老面前,更抬不起頭。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不公平啊』。
顏思齊聽了楊天生的話後,嘆了口氣,頓回說『人生的短暫就像是清晨的朝霧一樣。我何嘗不想有一翻做為,好讓弟兄們在家鄉父老面前,亦皆能揚眉吐氣;更再不需被朝廷視為,需勦之而後快的奸民海盜。要是不能如此,那人生終究只是虛度歲月。而我縱使在海外,統領數萬武裝商隊,可終究也只是一個令人感到羞愧的惡名昭彰的海盜。唉~羞做骯髒丈夫啊!』。乍聽顏思齊的感嘆,楊天生抓住了機會,鼓其三吋不爛之舌,一臉正色,便說『是呀。大統領,嘆的是呀。這不,反觀那些紅夷人的船隊。荷蘭人、英國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他們的船隊何止劫掠海上,更是攻佔他國當成殖民地;奴役當地的百姓,收刮利益。但紅夷人如此惡行,可他們返國後,卻都被朝廷與百姓,視為海上英雄吶。國王親自接見,百姓萬人空巷簇擁,何等風光呀。何以我為善,助流民百姓謀生,卻被冠以奸民海盜惡名;而彼,征戰殖民地燒殺劫掠,卻被歌頌為海上英雄。何以如此?大統領是否有想過?~倘我們像紅夷人那樣,以我們的武裝船隊大軍,征戰佔領一個國家當成殖民地。如此一來,我們的弟兄,或許也就不會再被視為奸民海盜;或許,反更將被歌頌為海上英雄。如此豈不一舉數得之事,更能讓弟兄們,皆揚眉吐氣!!』。
三、楊天生設局顏思齊結義共謀大事 楊天生,見顏思齊默不作聲,繼之,便又進一步,滿口冠冕堂皇的說『舜何許人!禹何許人!堯帝與舜帝,皆才德過人,造福萬人,所以受萬人擁戴。因而造就千古功業,留芳萬事。有志者當是如此,效法堯舜,造千古功業。弟以為,大統領亦有堯舜的才德,且統兵海上,雄才大略更勝堯舜。但大統領卻因何嘆息,被視為奸民海盜;更感概困於人生虛度歲月。照我看,倘大統領願率領弟兄們,如紅夷般稱雄海上,那千古功業必可成...』。楊天生之言,顏思齊聽在耳裡,怎會不知其用心。因為這許多年來,顏思齊以台灣的笨港為據點,一手建立的中國海商聯盟武裝商隊;此時早已統兵數萬,大小海船超過四百艘。而其商業版圖,更廣及日本國以南,及至大明國沿海,再往南洋諸國,共建有三十六個貨寨。論海上實力,顏思齊的海上武力、及海上貨物的交易量。此時亦早已不亞於荷蘭東印度公司與英國東印度公司,更是遠勝西班牙與葡萄牙。畢竟手握龐大的武力,即代表亦可藉此,掠奪更大的利益。因而曾對顏思齊講過這樣的話的,提議要效仿紅夷人佔領他國為殖民地的。事實上也不止楊天生。只不過對這樣的提議,顏思齊,向都是不予茍同。
這時聽得楊天生,話中又有此意,顏思齊,便回說『楊兄弟。效仿堯舜,創千古功業,我的心裡長久以來,一直都是這樣想的。要不,我也不會招漳泉流民出海謀生。但我招漳泉流民出海謀生,或是招日本浪人組武裝船隊的目的。其一,是想給他們找一條可謀生計的活路。既不必落草為寇,劫掠海上,亦不需衣食無著,乃至被貪官盤剝迫害,餓死陸上。其二,組織武裝商隊,經商海外,亦無非是想揚我中國之名。以讓那些霸道的紅夷人,不致再目中無人,任意欺凌我中國海商。其三,大明國,數百年厲行海禁,關起門來做皇帝,對海外之事,一無所知。而我自然亦想,盼能藉此,漸次打開大明國的海禁政策。只要大明國開放海禁,屆時,我等,亦將名正言順的成為海商;而非是奸民海寇。如此這也才是,我所想要的做為,與造就的功業。換言之,我招漳泉流民及日本浪人出海,我的目地,是想為善。反之,倘我等,卻藉此武裝力量,去征伐佔領他國為殖民地,並效法紅夷人奴役當地百姓。如此就算我等,能奪他人土地,並圖得更多的利益;但這卻是在為惡,在剝削,在迫害當地百姓。而如此紅夷的惡行,利之所趨,無惡不做,無所不為,不正是讓我們痛恨其霸道之處。奪人國家當殖民地,這豈又是我們該做的事。這事,楊兄弟就莫再提...』。
楊天生,聽了顏思齊一翻話後,頓時不免感到有點失望。『大統領,說得是。教訓的是。弟就是隨口說說。就是看不慣那些紅毛人如此猖狂,奪人家國當成殖民地,又劫掠海上,卻又被他們的國家視為海上英雄。而我們的船隊,不過是為流民及浪人謀生計,卻被視為奸民及海寇。因一時心有所感,這才提到的~』見得楊天生,臉面略顯尷尬,為免洩露自己的居心,言語宛轉的;為自己剛剛的唐突之言,打了個圓場。而後便不再多言,只是扒著自己碗中的粥。一時屋內,兩人便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忽而顏思齊,似想起什麼,又開口說『對了。楊兄弟。咱們都是一起出海謀生的兄弟。私底下,你就別叫我大統領了。讓人聽了感到生疏呢!!~~像現在這時,閒暇居家,你口口聲聲稱我大統領,讓我想閒暇,都不能閒暇呢!!呵呵~私下,咱們盡可以兄弟相稱,如此豈不親近些』。「以兄弟相稱」乍聽得顏思齊這話;頓時,電光石火閃過楊天生的腦子。原本以為的絕路,似又柳暗花明,霎時楊天生的腦子,不禁又暗地的想─「對了。宋太祖趙匡胤,不也是顧及道義,不願篡位稱帝。但"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當他的兄弟發動兵變,全都簇擁當稱他稱帝;而騎虎難下的趙匡胤,他又豈能不篡位稱帝。是的,這倒也是個好法子。讓眾兄弟簇擁,眾口爍金下,將生米煮成熟飯。屆時眾兄弟將黃袍加身,而顏思齊又豈能拒絕,與日本天皇及朝廷共謀,以滅德川幕府!!」。
『大統領,說的是!!~喔~~不,是兄長,說的是。確實是天生太過見外。還請兄長原諒。老實說,天生對兄長,實是仰慕倍至。常恨不得,能有個像大統領的兄長呢!!~~嗯。兄長比天生略長,倘兄長不介意,天生更但願能把兄長,當成大哥一樣的看待。倘兄長也願意把天生,當弟看待,這樣也讓天生,算是了卻了沒有親兄弟之憾啊。不知兄長意下如何?!~』講至此,頓見楊天生,果是真情流露,眼眶泛紅。放下手中碗筷,楊天生不禁低頭以袖拭淚,卻是帶點難為情似的,又說『兄長~見笑了。天生因想起自己孤身一人,長年又奔波海上;若非兄長把我當親兄弟般照應,那天生何以能有今日。一想及兄長對我的恩德,一時我就情不自禁了。天生的心底,實是恨不得,能叫兄長一聲大哥呀!!』。
顏思齊,見得楊天生言語真摯,加之想起這幾年的海上奔波,內心頗有感觸;頓亦動容。見顏思齊,忙得放下手碗筷,便亦懇切的說『楊兄弟。不~~兄弟。雖然我們不是親兄弟,但我顏思齊,當年遭難逃離大明國,隻身飄泊海外,來到日本國後更是舉目無親。要不是遇上各位好兄弟,更幸得各位兄弟情義相助,給我的幫忙。否則我又何有今日。所以說來,是我託了各位兄弟的福,承了眾弟兄的情,是我要感謝各位兄弟,給我顏思齊的恩德呀。況且我們在海上可謂同生共死、更可謂是同甘共苦的兄弟。所以說,雖非親兄弟,但實際上我們卻是比手足骨肉的親兄弟,還親啊。兄弟,倘你願認我這個大哥,那你就叫我大哥吧。此後,咱們便以兄弟相稱!』。
一個人想騙人,若是全然矯揉作假,亦是難以引人入甕。總是得要假中有真,真中有假,方能騙得讓人渾然不覺。當然,楊天生的言語真摯,一時的真情流露,亦非是全然只是想藉機,謀得顏思齊的信任。畢竟「出海走船三分命」而同在一條船上,若一個人想在凶險的海上活命;那就非得靠所有人,齊心協力不可。且別說遇到海上暴風,激起的有若一座一座有若小山般的濤天巨浪,可能瞬間就將整條船的數十人;皆吞沒於浪濤,葬生於海底。就算是風平浪靜,若是遇到紅夷人的劫掠,更是比暴風還更凶險。而就算沒遇到風暴,亦沒遇到紅夷劫掠,但海外他鄉,蠱毒瘴癘,更易讓人水土不服;因而罹病,無法自理生活,需人照料。林林總總,總之若是沒有弟兄相助,一個人又如何能歷盡凶險後,仍安然返航。因而楊天生想及這許多年,奔波海上歷經的千辛萬苦,與遭遇的凶險;一時真情流露,自非是假。正因楊天生真摯流露的情感是真,顏思齊自也不疑有他。乍聽顏思齊,說此後願以兄弟相稱。此時便見楊天生,忽而起身,便在顏思齊面前,五體投地,倒頭便拜,語帶哽咽的直說『大哥。大哥。此後大統領,你就是我的大哥了。我楊天生願把這條命,都交到大哥的手上,願為大哥效犬馬之勞,做大哥一輩的兄弟。若違誓言,我楊天生,願遭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顏思齊出乎意料,見楊天生忽立重誓,更是慌得趕緊起身。趨前扶起楊天生後,顏思齊,更是大為感動,言語懇切的說『兄弟呀。天生呀。你我本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何還立此重誓。這~~大哥承受不起呀!!』。楊天生,掌握了契機,接口便說『大哥。咱武裝船隊中,有著和天生一樣,感念大哥恩德,願將生死都交託大哥的兄弟,亦不在少數。今日天生,亦不為己,想為船隊的弟兄們說句話。若是大哥想在海上,造就翻千秋事業話,那就非得有骨肉手足般的兄弟,願不顧生死,為大哥效力。就有如劉備、關羽、張飛,桃源三結義般。既有兄弟情義在,那怕上刀山,下油鍋。弟兄們也願為大哥兩肋插刀,生死相挺。所以為弟,想跟大哥說一句─但請大哥,不止視天生為弟,應效訪劉關張的桃源結義,亦與我船隊的弟兄們,結義為兄弟。如此,有兄弟追隨左右,大哥必千秋大業可成。卻不知大哥意下如何?!』。楊天生,字句說得慷慨,亦正說到了顏思齊的心坎裡。便見顏思齊,頓亦眉宇飛揚,說『甚是。說的甚是。我的心中早有此意。只是卻不知船隊的眾弟兄們,是否願意認我這個大哥呢?!~~今日,天生既提起此事,那擇日,我就詢問船對弟兄們,是否願意與我等,義結金蘭為兄弟』。
「打鐵要趁熱,那能再擇日」楊天生心中正是這樣想。此時,既得顏思齊應允結義之事,亦正遂了楊天生設的局。因此楊天生恨不得,立時即找齊船隊的弟兄,來與顏思齊義結金蘭,也好藉著結義弟兄之力;來效仿著宋太祖趙匡胤的"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計"。便見楊天生,即刻起身,一臉熱忱的說『大哥,擇日不如撞期。若要與船隊的弟兄們,結義為異姓兄弟,今日正就是好日。咱武裝船隊的頭人,現多正齊聚在平戶島。不如就讓為弟的,去找他們過來,並向他們說這事。相信弟兄們,都會有如天生般,恨不得能在大統領面前,叫一聲大哥呢!!』。難得楊天生,如此熱衷於結義之事,願意一肩安排。而顏思齊本就有意與船隊結義,且知楊天生本是個能做事的幹才,凡事在其手上無不辦得妥當。此時自也不好潑楊天生的冷水,便說『義弟既熱心,願意為結義之事奔波出力,為兄自是樂觀其成。那就有勞義弟了!!』。楊天生欣喜之情寫在臉上,便允顏思齊說『大哥。今夜小弟,必備妥香案,召集船隊的頭人,來到大哥的居所,與大哥義結金蘭。請大哥稍待,今晚弟兄們必到!!』。
屋外正是秋陽高照,時而北風蕭蕭捲起滿地枯葉,但見顏思齊親送楊天生到門口;而楊天生急於找人來結拜,亦不敢多停留,出了屋後,再次拱手辭別,便策馬而去。「要找那些弟兄,來與大哥桃園結義?鐵骨張弘,大刀陳勳,陳衷紀、何錦等人,與大哥交情最是深厚,自是非得先找不可。另船主李德,亦是沉穩幹練之人,亦當招之。剛剛大哥還提到一人,說是李德船上,有一人名叫洪陞。藤牌正跳七尺,倒跳一丈,武藝高強,且為人最是講情義。這人當亦必招之。鄭一官隨年輕,卻是李旦的義子,且常隨大哥左右,可謂是大哥的左右手。而大哥亦提及,可見其對鄭一官之重視,我當順其意才是....」一路策馬而行,對於該找那些船隊弟兄結義,楊天生的心中自亦漸有盤算。幸得,楊天生,原本平日,即是個禮數極周到之人;凡船隊弟兄,家中有婚喪喜慶或,無不備厚禮親往。因此對於,這一日之內,該到何處去找人來結義;而這對楊天生而言,倒也並非什麼難事。怕就是,有些初來乍到平戶的船隊頭人,難免聽說日本國的女子,對男人百依百順,且美若天仙;而聲色犬馬之所中的歡場女子,更是對男人更是舉案齊眉,個個溫婉動人。因而就怕,未免有些弟兄,興之所至,醉臥美人膝,成日流連於逐色;倒是比較不好尋人。但船隊就泊在碼頭,要說,多半的船隊頭人,應該也都在碼頭處理船務;或裝卸貨物。因此既要找船隊頭人,楊天生毫不猶豫,自是先往港口的方向,便策馬而去。..X X X
四、1986~清水高中四十週年校慶 「西元1986年四月x日高中記事:歲月留下的故事,在你心中,在我心中,在他心中。除了回憶外,當歲月過往,一切曾經擁有過的也都將成空。四月中的校慶,這最後一場熱鬧與歡笑後,預告了六月的畢業典禮即將到來。到七月初的大學聯考後,三年聚首的高中同學,也都將各奔西東。春風日暖的白花花陽光,恍若天公也作美,讓今天清水高中四十週年校慶,有如一場繽紛熱鬧的嘉年華會。上午,是全校一千多男女學生,練習了一整個學期的閱兵典禮。今天算是教育部官員、國防部長官,及被邀蒞校的眾貴賓前,做了最後的成果總驗收。中午到下午,則是在學校內操場,舉行的學生園遊會。各個班級,無不使盡解數,或擺攤賣小吃,或擺玩遊戲攤位;整個內操場一片笑鬧,恰有如夜市一樣的熱鬧...」「三稜鏡,可以將白花花的陽光,透析成紅橙黃綠藍靛紫的七色彩紅。恰如今天陽光下的校慶,上午閱兵典禮的嚴肅,及下午的園遊會的繽紛熱鬧。倘若三稜鏡亦能透析出我心情的顏色,那我的心情,從透過三稜鏡的玻璃透析,投射而出的又會什麼樣的顏色。或許光譜上大部份,都是一片憂鬱的藍色吧。雖然外在看似充滿歡笑,雖然氣氛充滿繽紛熱烈。但我的內在始終像是蒙著一層深藍,與灰濛濛的沉悶晦暗;而別人卻看不見。置身喧鬧歡樂的校慶中,有的時候,感覺卻像有層透明的薄膜,將我的內在與外在,隔離成兩個世界。外在的世界,白花花的陽光下滿是歡笑的氣氛,而內在的我,卻像是置身在一個陰冷沉悶的屋內;隔著玻璃,看向外面的世界。卻不知道,究是外面世界的青春歡樂,是真實;亦或是我內在,沉悶晦暗的世界才是真實....」。
西元1986年四月x日,中國民國七十五年,台灣台中海線,鎮平庄的暗夜。薄霧籠罩的暈黃路燈下,略帶春寒的深夜,狗吠聲一聲乍起,頓時,巷閭間群狗鳴吠;此起彼落的狗叫聲,響徹靜謐的村莊。庄中沿路的房舍燈已盡滅,黑夜的籠罩總讓這偏僻的村庄,有如一座無人居住的死城般;但路邊一幢二樓連棟三樓加蓋鐵皮屋的房子,靠暗巷內的二樓房間,毛玻璃窗卻仍有燈光透出。「紅樓夢裡常說:"緣生緣滅,緣生則聚,緣盡還無"。難道人生的過程,真的就是這樣嗎?~今天過了學校的校慶後,再一個多月,就要畢業典禮了。然後高中的朋友,高中的同學,這三年的相聚時光,到了盡頭,大家也就要緣盡還無了嗎?唉~~為什麼人生總是要這樣不斷的聚散離分,好不容易有這麼多的好朋友,畢業典禮後,大學聯考過後,一下子就要各奔東西了。真的讓人覺得心情很悶...」房間內,靠著窗邊一張書桌上的檯燈下,但見顏程泉,正俯首於檯燈暈黃燈泡照亮處,不過卻不是在看書;而是,正在看著檯燈下的幾張相片。時而,只見顏程泉臉上,像是從相片中發現什麼好笑的事,而露出莞爾笑容;可笑過已後,時而卻又表情沉默,頓似若有所失。原來,此時檯燈下的幾張相片,正是今日清水高中四十週年的擴大校慶中,所拍下的相片。相片裡面,或有上午,全校男女學生的閱兵典禮、及跳大會舞大會操的表演;亦或是下午在學校內操場,舉行的園遊會,一片喧嘩熱鬧的留影。
「哈哈~~好好笑。三年一班真的太混了,摸魚摸得太凶了。園遊會的攤位,居然只擺砸水球的遊戲。還全班都要排班,輪流當靶,給人家砸。哈哈~」檯燈下的書桌上,看見一張相片,顏程泉的臉上,不禁又露出笑容。因為相片中,正是下午校慶園遊會,見得顏程泉的手中,正拿著一個灌滿了水球;一臉凶神惡煞般,砸向草地另邊,站在一塊人形看板後的蔡益昌。而相片中的蔡益昌,則是手扶著人形看板,頭露出看板上的人頭孔洞中,笑得一張嘴巴大張;可卻又做出一臉驚恐之狀,似深恐被水球砸中。原來,這些校慶的相片,並非是顏程泉拍的;而是三年一班的死黨,平日最是嗜喜拍照的楊文興拍的。檯燈下看著好笑的相片,一時顏程泉的腦海,頓似亦又浮現下午的園遊會,內操場校園中一片學生喧囂熱鬧的情景:
「校慶園遊會的場地,在前後兩棟樓,西邊圖書館,東邊新建視廳大樓,四棟樓合圍的內操場草坪舉行。內操場的中間是一個圓形的噴水池,噴水池的東西南北各有一條水泥路,將整個內操場的草坪,劃分成四塊。四條水泥路的兩旁,早以用塑膠布及竹竿,搭起成排的棚架;以充做一到三年級,四五十個班級擺攤的攤位。既是擴大四十週年校慶,上午,又有學生練習了一個學期的,男生班梯正步,女生般走小快;模仿國慶閱兵典禮般,走過司令台。後又有大會舞,及大合唱的各種學生表演。所以學校,自也邀請了外賓來觀禮,有政府高官,有傑出校友,更有學生家長。上午的閱兵典禮完,及各種表演完後,許多的校外外賓,自也繼續參加學生園遊會。學校原本就有千多名的學生,再加上外賓。只見各個班級的攤位中,有賣小吃的,有賣麵的,有賣肉圓的,也有擺攤玩遊戲的;讓整個內操場的草坪,頓就像是個市集夜市般的熱鬧。但是三年級的班級,由於大學聯考已將至,必需專心於準備聯考。所以僅參加上午的閱兵典禮,並無參與大會舞、大合唱及大會操等節目的表演。而中午的園遊會,三年級的班級,多也只是擺個簡單攤位,並沒做太多的準備。像是三年一班,就只是在他們班外面的草坪上,擺了三個人形看板,人形看板的頭部挖空;然後隔著五公尺外,則拉了一條紅線。就是擺了個丟水球的遊戲,讓人用五塊錢買一個灌飽水的水球,站在紅線後,去丟人形看板上,露出的人頭。而後丟中了,就有獎品....」。....xxx
午后的內操場草坪,正值春風日暖,園遊會正一片喧囂熱鬧。但見內操場後排樓,三年一班校室前的草坪,正是一片叫嚷之聲不絕。『快~~砸死他,輪到老娼,去站看板給人家砸。ㄟ"大家有仇報仇,沒仇練水球!!"~~不要放過這個好機會!!~砸~』原來,三年一班砸水球的攤位,得班上的男生輪翻上陣,站在人形牌後,露出頭臉當靶,給人家丟水球;而此時,正好是輪到了蔡益昌,得上場當靶。正是蔡益昌生性活潑,人緣好,所以好朋友亦多。乃至當此之時,輪到蔡益昌上場當靶給人砸水球,而好同學及好朋友們,見著蔡益昌上場當靶;一時人人,自也不吝以實際行動來友情贊助,紛紛掏錢買水球水,準備來把蔡益昌砸個狗血淋頭。而那麼多人買水球,要來砸,一時蔡益昌見了,也嚇壞了;站在人形站牌後,不住的又笑,又討饒說『喂~~喂~~你們。你們算什麼朋友啊。朋友這樣當的嗎?~喂~~朋友應該是要~~為朋友兩肋插刀耶。那有朋友~~像你們這樣,要相害的!!』。『喔~~阿伯,阿嬸~~拜託一下啦。不要砸我啦~~拜託啦~拜託啦。哈哈~啊~~哇~~不要丟我啦~~啊~』顯然蔡益昌的討饒,是沒用的。眾好朋友好同學,早已磨刀豁豁在等他。畢竟剛剛蔡益昌也用水球,砸了不少好同學。「此仇不報,更待何時?」一時一顆顆的水球,彈如雨下,砸向蔡益昌。更不時聽見,有人高喊『蔡益昌~~我要報仇~~』。原來,高喊我要報仇的,不是別人,正是死黨蔡進貴。因為現在蔡進貴,一頭濕漉漉的,像條落水狗的模樣;就是剛剛拜蔡益昌友情襄助,砸的水球所賜。
『哇~~饒命啊。饒命啊。啊~~顏程泉。啊~~你居然也要砸我~~』一顆水球砸過去,蔡益昌便一陣雞貓子亂叫,但見到多年好友兼死黨的顏程泉,居然也拿了水球要砸。這下蔡益昌,可不能不再發狠話,直嚷說『ㄟ顏程泉,你砸我的話。哈~~小心我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等一下~我一定要報仇~~』。儘管蔡益昌發狠話,但顏程泉水球都買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況且這時,身上揹著相機,原本負責照相的楊文興,亦在一旁,直忘情叫嚷著敲邊鼓。『砸啦~砸啦。顏程泉,砸死老娼。趕快把姿勢擺好,我幫你拍下來!!』說著,果見楊文興,拿起相機對著顏程泉。鏡頭前可不容顏程泉,打退堂鼓。擺了個"后羿射日"的雄姿,顏程泉便把手中的水球,砸向人形看板那邊的蔡益昌。只不過這水球,灌滿了水後,在手裡滑不溜丟的,直滾來滾去,可真不好丟;連方向都不好掌握。一個擲出,水球居然連人形看板,都沒擲到,就掉到了草地上,水花四濺的破掉。蔡益昌不知情,倒以為顏程泉是手下留情,一付感激涕零,直叫嚷著說『哈~~顏程泉。不愧是好朋友。太感謝了,太感謝你手下留情了。哈~~』。一旁照相的楊文興,這可看不過去,頓走了過來,邊將手中的照相機,遞給顏程泉,邊一付捨我其誰的,說『太遜了,太遜了。你們都太遜了。換我~~換我~我來砸。我早就看蔡益昌很不順眼,想砸蔡益昌,只是都沒機會。呵~~今天總算有機會了,我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納命來吧~~蔡益昌~』一臉凶神惡煞像是欲置人死,但見楊文興手拿一顆水球,呲牙裂嘴大喊著,便朝蔡益昌擲過去。"啵~嘩~"水球並沒直接擲中蔡益昌,不過卻擲到了人形看板的上方;頓時水花四濺,讓蔡益昌閃躲不及,濺得一臉濕。嚇逃倒退數步,只見蔡益昌,邊手抹著一臉的水漬,邊不住的笑罵說『啊~~哇~"砰興"。你給我記住~~啊~哈哈哈~可惡的"砰興"。等一下換我也要砸你!』。蔡益昌果也是有仇必報,才說也要砸楊文興,不過報仇有先後;倒是先想到剛剛顏程泉,也砸了他一水球。甩著一臉的水,便見蔡益昌直走過來,指的顏程泉說『顏程泉換你去,站在看板後當靶。你剛剛砸我,換我也要砸你!』。但顏程泉是三年六班的,今天園遊會擺的攤位,是賣湯圓。又不是三年一班,擺丟水球的攤位,還要每個男生輪翻,去給人家砸。於是顏程泉,便閃躲著,笑說『ㄟ我又不是你們班的。幹嘛要去站在那裡,給你砸水球!』。蔡益昌,則滿口強詞奪理,說『ㄟ朋友~~要有難同當啊。而且蔡進貴,跟我都有給人家砸。等一下楊文興也要去給人家砸。那就只有你,沒有給人家砸,這樣還算不算是朋友啊!!』。蔡益昌都說到這份上, 恍若顏程泉不去站在看板後,給人砸一球,似乎就不夠朋友。而顏程泉本也不是個膽小的,既要砸,那就砸。反正水球就算砸中人也不會痛,頂多就是滿臉濕而已。況且顏程泉一顆感到躁動的心,也就是想瘋狂一點,又或是想吸引班上的女生;更想吸引楊惠惠注意。於是果真,顏程泉便也去站在那,準備被砸水球的人形看板後。
三年六班,今天園遊會,賣湯圓的攤位,也就在三年六班教室外,距離走廊不遠的草坪棚架下。因而當顏程泉,站在三年一班教室前的草坪,那丟水球攤位的人形看板後,當頭探出了人形看板頭部開的那個圓洞。當此之時,而顏程泉的眼睛,不禁就是會往三年六班賣湯圓的攤位看。因為班上的女生,包括楊惠惠,陳麗及蔡湘鳳她們,就在那攤位上煮湯圓,賣湯圓。就是賣那種,裡面有包餡料,或芝麻或是土豆,比一般湯圓大顆一點的元宵。『哈哈哈~~顏程泉,納命來。換我砸你了~』拿著顆水球,一付裝模作樣的蔡益昌,擺盡各種姿勢,或是棒球投手預備投球的樣子,或是投籃球的姿勢;或是健美閃現渾身肌肉的姿勢。而顏程泉站在看板後頭探出圓洞,則像是個頭戴枷鎖,等待的斬頭的囚犯般;卻是一臉的嘻皮笑臉。
中午的陽光白花花的,照在內操場青翠的草坪上。縱使此時的顏程泉,外表看來一臉年少狂的裝瘋賣傻模樣。可不知為何,就是只要看見楊惠惠的身影,顏程泉的一顆心,恍若就像是在暗澹中,感覺不斷的下沉。縱使只是遠遠的看見楊惠惠,隱約的身影在三年六班的攤位,而顏程泉就感覺;恍若自己一半的靈魂,似乎就被楊惠惠吸引而去。「外表充滿輕狂的歡笑」「內心卻滿是惆悵沉悶」兩者同時混雜在一起,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恍若顏程泉被分成了二半;而兩個被分離的顏程泉,中間則像是隔著一層透明的薄膜,或是玻璃窗。窗外面的顏程泉,是在白花花的燦爛陽光下,滿盈青春與歡笑;但窗內的另一個顏程泉,恍若卻是置身晦暗,內心充滿悲傷惆悵。這種始終只能在晦暗中,遠遠的看著楊惠惠的惆悵。恰如萬籟俱寂的夜晚,當顏程泉獨自坐在檯燈下;感嘆歲月流逝,看著相片的感覺。感覺,那白花花的燦爛陽光照耀著青翠草坪,恍若就只是一場留在相片中的夢幻;包括三年的高中生活,包括所有的朋友與同學,亦都只是在這場幻夢中而已。...xxx
萬籟俱寂的深夜,暈暈黃黃的檯燈,照著書桌上的相片。「"緣生緣滅,緣盡還無"。唉~~是呀,大家都要緣盡還無了。而且楊惠惠,好像也跟蔡鳥很情投意合的樣子。至少兩個人之間,感覺好像關係很曖昧。而我大概和楊惠惠,算是今生無緣了~~」檯燈下暗澹的房間內,但想及楊惠惠,一種落寞與心碎的感覺,頓襲上顏程泉的心頭;恍若寒冬再次來臨,一種凜冽冰冷的感覺,直又籠罩顏程泉。而且檯燈下,那靜止在充滿歡笑的相片,更似恍若是在另一個世界;而且那個陽光燦爛的世界,是虛幻的,除了回憶外,一切都會隨歲月的過往盡成空。初戀的苦澀的滋味,思念與求之卻不可得的狂喜與狂悲,似乎高三的男女合班,與楊惠惠的出現;恰都只是帶給顏程泉,從年少不識愁滋味,到嚐盡了愁滋味。且似更在顏程泉的內心深處,產生了一個別人看不見的,黑暗與孤獨的世界。翻過一張相片,又見底下一張相片,正是校慶這天,上午閱兵典禮的相片。這是一張三年六班的女生,踩著整齊的小快步,正經過司令台前的相片;而且楊惠惠的身影,亦在隊伍之中。只見楊惠惠,上身穿著卡其軍訓制服,下身穿著卡其軍訓窄裙;襯托著她的纖細身材,更是讓人眼亮。且見女生隊伍中,所有的女生,皆手戴著白色手套,頭上別著船形帽,肩上揹著護士般的白色小皮包;而軍訓制服上,則打著一條黑色領帶。個個看起來,果是一付巾幗不讓鬚眉的模樣。
顏程泉只是兩眼,直盯盯的看著檯燈下,校慶閱兵典禮的相片。一時耳畔,煞似又聽見了學生軍樂隊,吹奏起了軍樂的進行曲。原本以為只是留在相片中的虛幻影像,居然在顏程泉的腦海中,似又成活生生的真實。「學校操場上,旗隊高舉著國旗、校旗隨風飄揚;司令台前的標兵,頭戴的鋼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個個男生班級,正踏著整其齊的步伐,踏著正步經過司令台前。"正步走~~向右看~~"一列列學生隊伍的皮鞋踩踏柏油路面,發出整齊的"啪噠啪噠"聲,好不一付英姿煥發與軍容壯盛之狀。還有女生班級,揹著白色小皮包,整齊的踩著小快步,經過司令台前。而且楊惠惠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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