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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01/01 13:39:09瀏覽511｜回應2｜推薦21 | |
在前往洛陽的大道上，我的馬車哥登哥登地行進。
其實，不是我的馬車，是我爹爹的。
去年，爹爹派他的大馬車送我到湖南書院念書；今年，他又派大馬車接我回家。
石板路平整，馬車能走得快，可我不喜歡快，我交代駕車的老王慢點兒。
老王七十歲了，打二十歲起就替咱家駕車，他駕過的馬車比我見過的還多。
我見過的馬車可多了，今天就見著不少。這大道又平又敞，足夠讓四輛馬車併行。一路上，來來往往的車、馬、行人，樣樣我都愛看。我就不愛呆在書院呆在家。
一個人坐車，有趣，要是與媽媽同坐就無趣了。
媽媽說，姑娘家要端莊，車上絕不可揭開窗，更不可將手伸出窗外。我不但伸出手去，半截兒身子都鑽出窗外了。不過那是在山野花開無人處，等進了通衢大道，我也不敢那樣放肆。
哥登，哥登，有匹馬在我後方奔馳，來得好快，我正想探出頭瞧瞧，它一下子就越到了前頭。
好俊的馬！我家裡也養的幾十匹駿馬，就沒一匹能俊過牠。瞧牠全身烏溜溜閃亮亮，雖然只一晃眼工夫就不見了，可牠雄俊的姿態卻深印我心。
不，深印我心的，其實不是俊馬，而是騎馬的人。好個偉俊青年，烏黑的髮絲飄揚，腰肩寬厚雄渾，專注的眼神說明他意志堅定，還有那高聳的鼻樑……興許是個胡人。
忽然間他又回來了。那馬像一陣風將他送至我眼前，在我還來不及掩上窗簾的時候，他開口了。
「姑娘，安好。」他騎馬緩步並行在我窗邊，禮貌地問候。
「好。」我回答。有點兒害羞呢。
「到洛陽還有三個時辰，在下可有榮幸與姑娘結伴同行？」
「不，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離我遠點兒。」
「這樣……夠遠了嗎？」他放開距離，離車轅約有一步。
「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跟我併行，也別同我說話。」
「打甚麼緊，大家都要去洛陽，路上聊天解悶不也挺好？」他微笑說。
他的態度落落大方，我身為大家閨秀，也就不好太小器了。
「小姐，夫人不喜歡在路上與陌生人說話……」老王說。
「她不喜歡，她就不說囉。我喜歡，我說我的。」
「……說的也是。」老王回頭繼續駕車。
「看樣子，姑娘不愛受人管束。」他說。
「你愛嗎？」
「不愛。因此五湖四海，隨處漂泊。」
「聽你說話的口音，你是胡人吧？」
「是，在下是沙陀人。」
「胡人怎麼不說胡話？」
「既不說胡話，也不胡說。在下久居南方，其實與漢人沒甚區別。」
「既然久居南方，北上何為？」
「此去洛陽，是為了幹一件大事。」
「可以告訴我嗎？」
「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說出去，因為這是秘密。」
「既是秘密，你還是別說了。」
「真教人為難。本是不該說的，然而在下卻對姑娘一見傾心，非說實話不可。但事關重大，一旦洩漏出去，株連甚廣……」
「你愛說不說，姑娘沒空理你。」
說著我就要掩上窗簾。他急忙道：「其實，我是一名刺客。」
「刺客？你要刺誰？」
「刑部尚書鄭從文。」
「為何要刺殺尚書大人？他得罪你了嗎？」
「不，在下與鄭大人無冤無仇。刺殺朝廷大臣，為的是警告皇上。」
「警告皇上？」
「正是！這幾年皇上鎮壓江南武人，不遺餘力。武林同道死傷無算，元氣大損。十天前我接到消息，皇上將遣刑部尚書南下，指揮掃蕩行動，準備徹底殲滅武林豪傑。」
「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
「這是朝廷機密，姑娘如何知曉。」
「我該知道的。」
「何故？」
「因為，鄭從文就是我爹。」
「姑娘是刑部大人的的的的……」他大吃一驚，說話都結巴了。
「女兒。」我說。
「……女兒！」他說。
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車馬依然倥傯，陽光依然燦爛。
「既是如此，我不行刺了。」
「為何不行刺？」
「因為我愛上了妳。」
「愛上我跟行刺是兩回事。」
「如果刺殺了尚書大人，妳必定恨我；要是失敗了，免不了人頭落地。無論如何都不能和妳在一起。」
「說的也是。那你就別行刺了。」
「然而，我該如何面對殷殷期盼的師父？如何面對師兄弟，還有千千萬萬武林同道？」
「你有你的人生，有自己的選擇，別人想幹的事讓別人去幹。」
「可是…………」
「如果無法承受旁人的眼光，乾脆你就遠走高飛吧。」
「嗯……說得對！那麼，妳願意嗎？」
「我？」
「跟我一起遠走高飛啊！」
「跟你走？走去哪兒？」
「我們可以去北方，去關外，牧馬射鵰，逐水草而居。」
「好是好，可你要發誓，一輩子只愛我一個，不許你變心。」
「我發誓，永遠愛妳！」
「那麼我也愛你。」
我探頭出窗外，他也靠了過來，輕輕吻了我。
路上行人歡聲嘻笑，陽光始終堅持燦爛。
「老王怎麼辦？」他問。
「殺了他！」我答。
「嗯，殺了他！」
「小姐………」老王回頭苦著一張臉。
老王回頭苦著一張臉，說：「小姐…………」
「幹嘛！」
「把窗戶關起來好不好，冷氣都跑光了。」
「不要。」
我繼續望著窗外。
外面有個騎機車的傢伙，衝著我傻笑。半罩式安全帽，髒髒的白襯衫繫著花領帶，厚厚的眼鏡，塌塌的鼻子，光陽125c.c.摩托車發出討厭的噪音和臭死人的廢氣。
紅燈怎麼那麼久…………
我還是把車窗關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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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