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一旦涉及「政治、媒體、財團」,就變得很難收拾!再加上一向最難搞定的NCC。
你看看,連平日動輒嚷嚷的政論名嘴們這時也會噤聲;畢竟節目要做、車馬費要領,兩邊誰都不能得罪!
這回「旺旺中時」與「壹傳媒」每日在各自的報紙頭版、電視政論節目中相互射箭越發猛烈,各種事過境遷的舊帳都被挖出來再煮沸!雙方陣營的媒體高層都要親自「動筆」,讓人一邊讀來同情,一邊也覺得荒謬好笑!
其實這起「旺旺中時」的米果與「壹傳媒」的蘋果之間,根本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說穿了,就是為了「利益」的一場媒體江湖恩怨、新仇舊恨所致。什麼為了社會大眾利益、台灣媒體發展的說詞,都是瞎扯!反正就是「你當時卡我一腳,如今我也不讓你好過」「你現在不讓我好過,那我也要挖你的陳瘡爛事」!這是這樣!
但若要仔細弄懂其中恩怨關係,以及哪些關鍵角色涉入,讓此刻的「米果蘋果媒體互幹」發展成亂局至今,還是要話說最初。
《中時集團的換手轉折》
當年余建新因為雷曼兄弟的金融風暴,逼在崖邊只剩脫手中時集團,才能夠套現填坑一途。黎智英的當時港資若不是在與余家雙方協議進度的最後一個月內,還想再趁機多砍幾億,也不會讓蔡衍明在最後時刻,以「完全不看中時虧損程度的財務報表」的非常人之舉,硬是以鉅額現金出價,狠很從黎智英手上奪下,最終吃下成為後來的「旺旺中時」!
沒錯!黎智英差點成為中時集團的老闆,但他要的,其實是中時手上的電視部分。而黎智英當初主要想藉此跳板,揮軍台灣電視圈的這關鍵一役,在此分歧!由原本手到擒來的一條康莊大道,從此成為「到嘴熟鴨飛了」,而只好彎入了網路收視的叢林窄境。他自行創立的「壹電視」挾帶各種視覺創意與挑戰禁忌,卻因NCC當年的強烈抵制而無法進入「有線系統」的收視與廣告市場中。而台灣的市場規模太小,最終也讓他無法轉型為「新媒體」,如今財務狀況確實吃緊!
《蔡旺旺的亞洲媒體之夢》
但若要說蔡衍明對於台灣的媒體產業有多麼「深謀遠慮」,這倒也未必!草莽出身的商人們始終都是有機會就幹了,然後再邊做邊學。當初堪稱情勢匆促的接手,蔡家父子可是飽受了中時內部媒體原高層的文人們各種「排頭羞辱」。這些年,父子倆全心從頭學,慢慢累積願意聽命自己的人才。當然,外界也會有各方跨產業投資合作的建議項目、佞臣老闆川流上門。這次「旺旺中時」找了包括王令麟在內的幾方人馬合作,想藉由併購「中嘉」切入有線系統業的源頭金雞母,也是他們父子倆辛苦眼花撩亂了許多年,慢慢歸納出媒體佈局的「大戰略」的新輪廓!
事實上,蔡衍明從食品業跨領域長出來的「媒體之夢」,很快就不只是針對台灣而已。他投資香港亞視ATV持股近半,卻卡著不上不下已經好多年,主導權也一度得而復失,讓他十分苦惱。莫說是兩岸三地都要做公關,由於他更有心今後爭取到能讓「中天」各種頻道在中國大陸能順利「落地」的可能,當然來自大陸的各種中央地方、大大小小的「PR公關新聞」,任誰也總是要發一發的!這些所謂「偏中」的新聞稿哪算什麼,台灣讀者自己都會判斷。可憐的是蔡家父子成為「媒體大亨」後反倒失去草莽自由,每天兩岸川流不息的大小政商拜會搞得他們對於各種政商產業日夜被迫要微笑與敬酒。極少人能看懂的蔡衍明亞洲媒體大夢,既是他的理想疆土,也是他從此身後的十字架!
《媒體與商人的視角與宿命》
坦白說,就我個人長期深入觀察兩岸三地的媒體內幕,若要說蔡衍明是「中共操控、中資背景」倒也太過!北京連香港當地的媒體都自認還控制不了,更遑論奢想透過誰,來控制台灣的媒體了!
蔡衍明其實是「事業命根在中國,媒體江湖裡終究要順應被掐住三分」的商人現實本色。當初「奇美」許文龍或者「長榮」張榮發也都是如此。但媒體難,就是難在這兒!就算是幫忙PR宣傳,那個份際實在很難拿捏!中時每次的這些公關新聞稿,每登一次都只是讓台灣讀者更厭煩,總之很兩難就是。
至於老蔡個人的很多發言,包括這回引起紛爭的華盛頓郵報的引述,所有被批評攻擊處,可謂都是「商人眼中的角度」!殊不知,「六四天安門」事件或許在政治史上是個沸騰心血的舉世事件,但對於全世界的商人來說,那可能僅是中國大陸一度被國際社會抵制時,難得可以高優惠切入中國市場的關鍵時間點哩!國際人權者,看的是中國的人命;全球商人們,數的都是中國市場的成長數字。
《「中嘉案」面對的那隻「如來神掌」》
這次NCC審議「旺旺購併中嘉」,看來也將會是難題一道!
與幾年前NCC早先對於「壹傳媒」開出各種嚴苛條件態度不同,這起併購案由於一般外界也不會搞的懂是瞎米碗糕,因此最初各方幾乎都認定,原本對此案要求不多的NCC,應該會讓併購案過關才對!
但整個的轉折,顯然是來自傳播學術界「反蔡」的力量比想像中還大!學術圈的反對聲浪難得高效率的進行串連,並向政府高層強力遊說,由此撩起了社會大眾與政府高層的疑慮。
但說實在,這其實也是蔡衍明自己「種苦因,吃苦果」!幾年前他曾硬是要求中國時報的報導與廣告版面,具名抨擊許多位對他不滿的傳播學者,這讓傳媒學術圈裡有一大批對老蔡有「與財團不共戴天之仇」的學者,如今成為「中嘉」難以越過的輿論阻力高牆,並且強大到甚至有可能讓他非常重要的「有線系統」戰略佈局功虧一簣!
老蔡對「文人」們的不夠謙虛,甚至當初還草莽的用自家媒體對陣叫罵,讓他這關深陷難解的泥淖!媒體經營的「道德層面」是古今中外的普世價值,老蔡想要以一介商人的經營獲利思路,去對抗學術界才真正擁有媒體道德價值的無形「如來神掌」,如今恐怕比登天還難!(當初沒忍下一口氣,壞了後路~)
併購「中嘉」,確實是一筆好生意!整個項目併購在商機算盤上確實單純合理。但就如同根本不會有人care蔡衍明的「亞洲媒體大夢」,如今中時集團宣傳的訴求中,指出要讓台灣有線系統「從外資回歸國人手中」根本難以成立!無論來自鮮明「反蔡」的學術圈、或者順勢輿論點火的「壹蘋果」,各方直指「蔡衍明一旦拿下有線系統體系後,整個跨媒體壟斷以他過去的行為態度,必然會控制頻道上下架、收費、報導內容...」而充滿疑慮。
如今,即便宣稱願意出席公聽會的老蔡,又要如何掏心挖肺才能讓人相信,他就只是因為這是一單好生意而已呢?當初為了「動新聞」的腥羶色種下惡因,讓壹傳媒黎智英面對NCC要公開提出各種媒體道德、媒體自律的各種保證與措施;接下來將同樣要上場面對公聽會的蔡衍明,又能夠提出哪些保證,來抹去外界的所有批判?
《蔡衍明與黎智英,媒體泥淖的難兄難弟》
事情發展至今,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旺旺中時」與蔡衍明的處境,恍若當時「壹傳媒」與黎智英面對NCC與外界輿論的關卡和處境!
這兩位可謂近年來最具指標性的「財團收購媒體」而致使台灣媒體環境這幾年來發生「結構性轉變」的人物,手上雖然都有對於媒體強烈的想法與豐沛的資金,但似乎「老天爺設門檻」,所有正在發生的事,都正逼迫他們兩人,要向未知的社會人心與命運因果「低頭」的雋永意味!媒體,不是一個老闆的「個人意念」「花花銀兩」就可以搞定的!
再加上,想法再多、錢再多,沒「人才」也是一切枉然!台灣真正有能力為他們兩位媒體大亨真正進行「跨產業經營」的媒體人才,終究十分有限!畢竟媒體人當中「有理念的、不會看財報」「性格鮮明的、做不出團隊」「會緊盯老闆眼色的,根本不懂經營」!
黎智英先前找來的港台人才當中,擅長替他規劃花大錢、搞花招的比比皆是,但終究沒有人能幫他真正訂定出「殺出重圍總戰略戰術計畫」!至於蔡衍明這邊也一樣,明明「中視、中天」兩家電視台可以資源人力快速簡單整併,搞了那麼多年連朵小花也弄不定!兩家電視台幾千人每天上班搞得死去活來,一整年賺得還比其他電視台差一大截!
如今,這兩位當下各自坐困自局的媒體老闆蔡衍明與黎智英,每日手下們互丟著米果與蘋果、叫罵著狗仔與壟斷。
面對這場難得出現的台灣媒體混沌情勢,倘若我們能從這些人聲鼎沸的新聞背後,看見更多台灣媒體運營與市場競爭的真實內幕,並由此形成我等對於大眾媒體監督的社會人心角度,在我們看好戲且笑罵又同情之際,應當也能促成台灣媒體環境的更成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