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1/09/07 11:17:02瀏覽3614|回應4|推薦25 | |
客居香港的日子,每天都要經歷,幾個地鐵站之間轉乘的「人海沙流」。 從清水灣到彩虹,穿越旺角、尖沙咀,再從金鐘轉到灣仔。車廂中陌生的軀體,彼此緊貼著。喔~~ 香港的國際特性,在每天地鐵的緊貼中顯現。不同國家種族金髮碧眼的男體女體,從全世界流到香港地鐵車廂中,與所有東方華人臉孔彼此駢肩雜遝又擠又站的實況中,分享著共同的呼吸。 地鐵車廂已經無比擁擠了,卻還是讓人必須矜持,且無法些微放鬆。 既然沒有港島中環的山坡豪宅、也沒有九龍淺水灣濱海豪邸的所有中產階級的國際庶民們,在香港的這座城市中,我們至少還有在車廂中的一種刻意自持的冷漠,就權充是一種文明禮貌的資產,慷慨大方的,送給身旁陌生人了。 香港,是資本與財富,高密度集中的地方。 資本與財富的相關詞彙中,對於「物」比對於「人」,往往有更多的耐心。人們寧可在櫥窗外端詳一個名牌包,也無意多看陌生人的臉孔一眼。 所有夢想份子、文化情懷、歷史思路一旦在香港的城市中流動,失去了從臉孔中取得能量的本能,於此都被迫要壓抑自身奔放多彩的性格。 整節地鐵車廂之中,面無表情的臉孔,都是夢想們向著資本財富的巍峨殿堂,低頭無語的神情。 而這也令我想起,自己當時身處在東京、香港及不同國度中的地鐵站內,體會過各種不同的族群,和他們的各種夢想的氣味。 相較之下的香港,是一座人們一旦安靜自處的時刻,眼神便突然會鮮明無比;而一旦彼此熱鬧講話,所有面容便徹底荒蕪的城市。 因此在地鐵中的所有時刻,過於敏銳的感官,都要懂得封閉。 人們不再多說話,無聲的故事卻開始在車廂中轟然喧嘩。身旁的他,在黃大仙抽完籤,心中依然驚悚於輪迴業力;或者眼前的她,從北角暗巷中走過,暗自思忖那辦公室不倫的昨夜激情。這些都會毫不避諱的,瞬間流進我等的海洋眼中。 直到人頭鑽動、擠出車廂、穿越過車站迴廊,男女老少黃白人種如同開始準備一場各自奔流的投胎儀軌。 無數人們環擠在手扶梯旁,像一顆顆沙子自然流進漏斗的口中,所有的人們緩步隨梯上昇,逐漸流向車站出口。 地鐵站外的陽光逐漸刺眼起來,每個人各自追向一整天掙錢討生活的時光。 「你開車子,上下班嗎?」他問。 然後另一個他想了想,回答的神色充滿一種無奈或撇清,「司機臨時生病,沒辦法,只好來搭地鐵」。 口音是台灣老鄉。我忍不住抬頭,繞開車廂內簇擁的人頭,看看講話的主人翁。 這位商人模樣的中年台灣人,極其嚴肅的表明,「在街上搭計程車,可能會因為塞車誤事!唉呀,我上回搭地鐵,是兩年多前的事了呀~」 我始終不明白,在香港搭地鐵,有何需要撇清或無奈的? 但或許對於那些手握資本的有錢人來說,搭地鐵並非「環保節能」概念的時尚潮流;而是在一座城市之中,一旦失去了何等的「空間移動能力」,這才體現出某種失去生存強勢的驅動實力。 在香港,上下班有車,甚至有司機,確實是一個族群階層的大大跳躍! 於是所有每天在香港的擁擠早晨,我總要懷念起,我那停放在桃園機場停車場,每回將近一整個月才能回台灣開走的愛車。 做客香江的我,骨子裡顯然確實也想撇清,早晚受地鐵擺佈的日子。 而一部車,之所以被男人們稱呼為「愛車」,那是因為男人「自我」的存在空間於此便可以緊握方向、無須與多人分享,甚至連老婆家人也都可以在車子的空間裡虛擬排除;並且,那是在整座城市之中,從此充滿了無數可以全然私嚐的自由、一切生活角色盡皆褪去拘束的優柔時光的緣故。
男人買車,到了某個年齡時段,是一種人生角色的解放所需。但香港的汽車稅賦極高,養車、停車成本甚鉅。 於是轉而改買珠寶、或買名錶,則是另一種「擁有」與「駕馭」的權力衝動。男人一旦失去了自我,那就用以征服女性吧! 而這與女人在香港血拼,買名牌衣服或買昂貴保養品的動機並不同。 後者並不保值,只有消耗,但無從戒除;只因那是城市中所有女人們某種「追逐自我幻覺」的共同習染。 香港絕大部分人,工作的一切,都是為了與夢想或理想無關的「生活」本身。 而香港生活的一切,最終幾乎就是為了「平日採購,假日血拼」。 一座城市,一旦開始出現了買賣,便出現了所謂「消費能力的檔次差異」,族群與階級便開始各自奔向社會沙漏的上下兩側,並且情不自禁的開始日夜分流。 但一切對於生活的幸福想望,在不同場景的「擁擠與悠閒」之間,卻往往充滿「懷疑或敵意」。 於是,這讓在清晨的香港地鐵中,一旦看到了所有那些被緊握在車廂橫桿肩下的名牌「包包」,或者坐在鐵椅上鬢髮低頭雪白頸下的閃動「珠寶」;「A貨吧!」心中便充滿對於這些所謂高貴奢侈品是真是假的反射質疑。 也如同另一個時空中,一旦坐在在香港半島酒店有名的豪奢下午茶的深軟絨椅中,看著身旁貴婦們無所事事的恣意聊天;「怨婦吧!」便心便中忍不住要認定,她們必然是老公在外廣包小三、小四,而這些華麗又可悲的女人們,只能睜眼過著物質瞎爽的幸福。 客居香江出沒在地鐵的時光,我總是奢想,或許在地鐵中,會有機會遇見一位微笑健康又安然自處的長腿美女。 畢竟,所有在人海沙流中的所思所望,若是能如同畫家一般,將一切歸意鎖念成一幅畫面留存,那麼流浪飄零的心境,也能因此旋轉成自在浪漫。 「一位美女微笑自在的,向著遠方眺望,下車前靠近身邊,四目對望一眼!」這般的地鐵即景,應該是這座城市中最值得仰望等待的天星吧! 懷抱著這般的夢想,每天上午九點前在香港一小時的晨間通勤,以及與所有人海一起沙流的時光中走看,這確實已經足以讓人笑望成一種等待的滄桑了。 只不過,最近美國股市與歐洲經濟的大大拖累,或許除了我這種懷夢者之外,任誰也再不會去動念期待有任何所謂異國的邂逅、或者眼睛的好運了。 誰會去想:「與長腿美女四眼交相凝視,並且她微笑了」?而是前夜的美股、歐股表現,上午日本股市開盤後,接著全亞洲的今日又將是何等的資本匯聚或蒸發? 這在稍後即將香港股市應聲開盤、綻放滔天起落股價數字的維多利亞港邊,就將要揭曉了。 至於清晨地鐵的浪漫邂逅,算了吧!那可遠比走在大馬路上與華人首富李嘉誠撞個滿懷、叫聲乾爹的機會,還要困難哩! 真正務實的是,若是今天在地鐵車廂內,1. 眼前有人恰好起身讓出空位準備下車,然後,2. 趕緊趁勢搶位子佔坐下先吧!那麼便至少可以,3. 繼續打它個哈欠,爭取十來分鐘的櫻桃小盹哩! 香港,是一座任何繽紛創意,畢竟難以自由降落的資本城市。 如今在香港異鄉來回出沒已經自在了,並且腰圍也已經36吋的中年人,微笑的闔上眼睛,這應該是最幸福的人生視角了! |
|
( 時事評論|雜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