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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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1/26 10:38:57瀏覽1124｜回應1｜推薦18 | |
| 沒想到北宜高速公路，已經這麼幾近荒涼。 微雨薄涼的除夕，從傍晚到入夜的交界，多年來應該都是這一段最溫暖的，名叫「年夜飯」的時刻。 往宜蘭以南的，往台北以北的，如今都在一家團圓的熱飯菜香之前抵達了！ 過坪林進入雪隧，我不習慣的東張西望一整條空蕩蕩的隧道，突然想起即將大學畢業那年的除夕夜，飛車回花蓮的我，可是連摩托車都塞爆全都停在北宜公路上的窘境。當時許多人家索性打開車門，在路旁吃起零食聊天打橋牌的年夜飯。 交通便利，讓遊子都更能順利回家了。 既然我這回沒有在海外過年，也都提前趕回台灣，卻為何不在除夕夜之前趕回老家？ 團圓飯時分，人卻這麼繼續在北宜高速路上奔馳著？這是怎樣的行程邏輯？ 搞神秘嗎？是在拒絕什麼？還是刻意念著什麼呢？ 「我已經吃飽了，」母親在電話那頭說，「那你大概會在『拜天公』之前到吧？反正要趕回來幫忙放鞭炮就對了。」 我說我剛從內湖大潤發出來，它們只營業到六點。我趕在關店之前，衝刺買了在路上可以磕幾口的大豆乾、麵包和龍根優酪乳。 「那我的年夜飯比你豐盛！」母親說，「好啦！開車小心一點，待會在礁溪你不要泡溫泉泡到趕不上火車就好。」 掛上電話我心想，倘若剛剛這對話連母親也都見怪不怪，那這除夕沒吃團圓飯的古怪，應該一點都不奇怪了吧！ 都沒什麼，其實多年來只是想繼續在遠行中試探，自己能有多麼的不寂寞。 總是因為確定自己正幸福著，所以才能不寂寞。 但幸福是心中一陣不確定的煙霧，只有在最寂寞的時刻，才能真正確定。 人之所以備覺幸福，是因為有一頓與親人共進的熱鬧團圓晚餐，然後離開？ 還是因為在一通電話中，感覺有著如此的親人可以理解也支持著自己之所以無法共進團圓晚餐？ 我不禁失笑的想著：真正幸福的是那頓「晚餐」，還是那份「支持」？ 是的，我始終不要那些人皆謂成習的幸福狀態；我要我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時刻！ 在工作生涯的空間移動之頻繁劇烈，我遠比許多朋友能想像的，還要多得多。 這也意味著人生許多「聚散」的經歷多了，甚至連兩個人從此生死暌違的狀態，也經驗多到同樣清晰了然。 對於幸福的定義，我已經無法「淺酌」，只有深厚純釀的本質，才能把我撂倒。 我完全不相信那種淺薄「在身邊的、在眼前的、在手中的」是所謂的幸福。 在我自己經歷人生許多抉擇、錯過，甚至滄桑之後，我只認定那種心中依然份外珍惜如初的「還存在的、能靠近的、不捨忘的」得要費盡力氣獲得的，才是所謂的幸福。 與家人之間所有最幸福動人的時刻，絕對不可能俯拾皆是。 儘管不是連續劇中抱著家人痛哭（大概只有醫院或綁票案中才有吧！）的樣子，但幸福之所以希罕，在我看來，全是因為「能重逢」以及「能想念」，而這經常要在一定距離的狀態下才會清楚體現。 很多人在家中，個性往往會變得十分鬆散又十分固執。 與親人的熟悉，會讓自己變得放鬆甚至鬆散。在此之際，所有個性中「最無理、最不堪、最怠惰」的狀態，有時便容易不自覺浮出。 理性與自律，是很少會在與家人相處的角色中出現的。 對於我們這種遠遊在外的人，尤其如此。 離家多年的我，所謂老家，已經是另一個「最熟悉，到無任何驚怪」的場域。 我在這個地球上的那麼多地方都有一個「家」，其間的差異旨在哪個家裡，有沒有真正的「家人」在其中，其餘皆是一個生活存在的功能概念。 處在新聞的評論報導，也在美學的欣賞撰述中恣意多時，早已經明白包括「家」的意識型態，最終只是某種虛無混沌的概念捕捉。 於是對於自己最珍視的，或者讓自己真正感動的「家」，必然要處在一種「行動實踐」的時空狀態才算數。 「家」，不是關鍵，家人才是；「回到家」是一個瞬間的結果也不是關鍵，「回家的過程」就算千山萬水，才是最必要的豐碩。 故鄉同學好友一干死黨們對於我這多年的「返鄉遲到」狀態，始終嗤之以鼻「就一個回家，還搞這麼複雜；乾脆說是避開交通尖峰時段吧！」。 但他們不是我，這群在地方上穩定當公務員或上班教書的死傢伙們，永遠不能明白我這外星人那種「一旦啟念，身在天涯」的狀態。 在這場生命差異狀態中，能夠憑藉的無比意志不是其他，也不是「不怕寂寞」，而正是仰仗這「能有多麼不寂寞」的能力。 包括自己身處黏著過去與模糊未來之間的定力，包括洞悉移動與停留的本質力，更包括家人朋友全無條件且充分的支持力，還有許多許多元素才能構成這股能力。 而這能力需要如此深深的，在每一趟全然陌生或無比熟悉的旅程中，來回自我鍛鍊。 才能讓人生每一吋的移動，都成為繼續堅毅的習慣，既不散失於記憶，也不墜落於感懷，即使在最習以為常所謂「每逢佳節備思親」的時刻。 因為一直「還在回來的途中」，所以才能「有多麼不寂寞」的穩定安然。 礁溪泡完溫泉，我把車丟在溫泉停車場。在路街不斷的鞭炮聲中，散步到火車站。 九點多換搭火車，十點半就抵花蓮。溫泉的舒暢讓在車上睡到東倒西歪，一如我這近卅年來搭北迴鐵路的「睡」態呢！ 同學開車到花蓮火車站接我時很好認，因為我這回帶了頂囂張的深褐色牛仔帽，蹬著跋扈的腳步走來。上車時他沒好氣的睥睨瞄一眼，然後說：「還真好看，哪裡買？幾多錢哪？」 「弄了一碗味增湯給你」車抵家門時，母親開門的第一句話這麼簡單說著。 拜天公的供桌已經擱好了，鞭炮放在桌旁等著，我看著母親拿著香，對蒼天虔誠的唸唸有詞。 我耳朵癢癢的。不為我祝禱，她還為誰呢？ 終於抵達，那讓我不寂寞的老家，暫時的終點與兩天後離開繼續出發的起點。 以及，母親準備的一碗味增湯的年夜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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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