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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27 14:46:43瀏覽1924|回應2|推薦23 | |
尋找一張舊CD,意外在紙箱中,翻到一堆照片。照片中我第一次到香港機場。 滿臉笑容。1993年,我到香港,廿五歲,離鄉背井出國工作。 那一年年初,一位算命的好友,說我命格裡有三匹「驛馬」。 「一般人有一匹,就已經是終生勞碌奔波了,」他用極其肯定的語氣說:「九月份你驛馬星動。」 九三年九月十七號下午,往香港的班機上,我的身邊只有一只皮箱。飛機飛入夕陽的餘暉之中,空中小姐為我再倒一杯咖啡,我才慢慢從顫動的機艙中沉下來,覺得正在離開。 果然,從九月中旬以來,所有生活的、工作的、甚至在現實中沉寂很久的理想的元素,全都沸騰起來。念頭交錯,眼中心上只聞一片馬蹄聲來往奔馳。 意念仍不捨著家人、眷顧著朋友,在必須決定是否離開的期限前,決定猛然鬆手。才吃第三頓餞行飯,就覺得眼前笑鬧的同事,有相片簿上的昏黃。然後忙著打包台北的住處,把卅箱從工作以來的家當寄回花蓮老家。離開台灣的前一夜,和朋友在空屋頂樓眺望台北的燈火,感受最後一次熟悉的氣息流動。 飛機著地,然後就到了香港。開始另一段,自己從沒預料過的人生。 當時的我不禁想著:那些所有在工作上尋求轉變的年輕人,我們此刻的心境,特別是驛馬星動的經歷是否相似?除了叫我們要樂觀努力求進取,那些勸告經驗豐富的長輩或建議能力自詡的暢銷書專家,是不是真的明白我們此刻猶豫的心情?在這座島嶼上,習慣了所有工作生涯、感情婚姻路子的生存方式,還可能會有第三條路嗎? 當時工作在香港清水灣的電視城。 站在港劇經常出現的古代城門上,可以眺望得見沙灘、海灣和島嶼。在烈日海風的長廊下午餐,在楚留香和蓉蓉相擁的涼亭裡談笑打發。更多的時後,摸索著陌生的香港街道和人們的語言,刺探著這個全新的工作環境。 回想著當初TVBS只有幾個人開台時,我們心中其實為的是要去開拓兩岸三地的新聞視野,去觸發台灣觀眾對電視媒體能有嶄新的理解角度才來的。但做為一個新媒體,第一批出外打天下的團隊,如何斬斷和過去記憶中的連結與比較,必須變成一種心中的堅定與習慣。 和一個理想一起艱困並肩做戰的滋味,是過去從未經歷過的。對心中有時流動出對未來的不確定感,必須像是逮到通風報信的間諜,當下就要槍斃除去。而對於無法除去的,在心中閃動的遠方的家人與朋友,只能像是注視望遠鏡中遙遠的黑點,只能轉開角度,絕不能影響戰鬥的姿勢。 只有在夜深臨睡前,才會想著,自己正和所有年輕人,共同經歷著人生轉折的真實心境。 生涯中的許多離開,就在轉念之間。固然是將自己推向一種無以確定的不安,但並非因為壯烈,而是一種了然。 時候不多,記憶中的來時路,有時在當下會變得模糊。但這樣一路而來的某些交錯時刻,心裡的篤定卻又不會無以為繼。人的生涯遷移,是因為心中渴求成長的意念在催促?是因為新工作出現的時機在召喚?還是因為註定要告別一群人而和另一群人相遇?也或者只是因為一句算命的話,和我命格裡的三匹驛馬星? 時候最多的是,一九九三年開始,我都習慣在陽光醒來的清晨中,沿著街路走到附近臨海的沙灘邊吹風呼吸。眼前波光粼粼,渲成一片奪人眼目的金黃。我深深知道,即使深愛的人不在身邊、理想的實踐仍有距離,但生命以及所包含的全部旅程,就在此刻的呼吸和呼吸的此刻,是如此坦然真實。 一直在路上,也覺得自己是旅人。只是在那一九九三年的照片中,我決定把行囊暫時掛在清水灣落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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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