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8/04/05 13:57:58瀏覽2335|回應2|推薦15 | |
在東海岸長大,我後來戒掉每月出國旅行的習慣,應該不算奇怪。 旅行就是這樣的,似自由似孤單。與其說在兩點之間,倒不如說是在兩片時空之間旅行。清晰而無可抓取的記憶影像,交錯著堅實卻又陌生難辨的人事物地,似了然似張望地,任著自己被載運、停留,或奔馳。 可就不知不覺的變了樣。空手也能刷卡簽名,也就再也沒有流浪的氣味了,隨手也能國際漫遊,難成異鄉客因為此去天涯,距離不過濃縮在耳邊。誰說旅行還能成為一種釋放?我保證那一定是裝出來的自由。 除非能同時在記憶的時空中旅行。 走過地中海畔的小漁村,熱情的陽光鼓動著海的胸膛,我突然堅持若有山的線條配合才稱完美。凝視阿爾卑斯山的蒼鬱,我又想像海浪的指尖,能否柔情地撫觸這位巨人的孤寂。 也不知這是不是一種旅行的痼疾。在所有陌生國度中面對美景的同時,記憶中的山和海不是疊影便是質疑。 趁著短假,車子繞過南台灣,沿著花東海岸線的午後浪聲,囂張地切進山脈。路順著溪谷邊狹窄、秀氣且延展,車裡音樂呼嘯著冷漠、刻意與縱容。直到曲折起伏的盡頭,眼睛在豁然開展的轉彎處猛然煞住,連同沸騰的情緒也煞住,連同掩藏孤寂的動作也煞住。 都安靜下來了。午後三點,花東平原上整片的金黃稻穗,隨風輕搖。斜後的陽光安靜地準備成為日夕,白雲安靜地準備成為霞襯,只有遠處人們始終是安靜的豆。 突然感覺對異國風情如數家珍的自己,竟然對眼前平凡的畫面只覺陌生。到了「池上」?這是個地名。也是一種米的名字,一種便當在街頭招牌的名字。 但所有童年往事開始呼吸。這不是第一次遇見到的,幾十公里不遠外的村落那個孩子呱呱誕生,當時家裡廚房竟恰好失火!匆匆擦洗就被裹著奪門往外衝,甚至來不及哭! 這是孩子來到世界從布縫中瞇見的第一眼,天空、雲朵、人和稻米土地。生就流浪,在同一時刻告別和相遇,匆忙與安然,喜悅與悲傷。 凝視著自己,我第一次安靜地旅行,車子安靜地在平原上奔跑。 總是不斷旅行,不斷用心拍照,不斷把新的照片全都丟進背包,但每次伸手所發現最美的,還是所有叫做最初的那一張。然後是曾經的那張,然後是猛然換焦的那張。 就像對東海岸山和海的莫名堅持,恰是個性中遼闊又撞擊的矛盾。追蹤或質問成習慣,但地中海或阿爾卑斯山是不會懂的。 即使在異地的旅程中,不斷開發新的驚奇甚至矯情,仍然掩飾不了記憶中一種似熟悉似空虛。只有在回到最初的地域時刻,連最初也都安靜地呼吸,才能真實領略。 旅行,總是讓旅程不安。 忘了,只是為了抵達平安。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