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憶換房子的時光足跡

      和台灣的社會不太一樣的，通常，美國人一輩子總會換幾次房子。

      一般說來，剛做事的人們常是先租公寓住，等工作安定或成了家之後，才買生平的第一座居所，兩個臥房或三個臥房的房子。等到孩子成長或孩子數目添加之後，這也常是事業進入高峰的時刻，通常會換一間更大更好的房子。

      隨著時光的過去，孩子們一個個地離家，生命進入空巢期，經濟上已無憂慮，人們總會在稍嫌空蕩的房子內繼績住上好一陣子。這時每一個孩子的房間常會保持原狀，給老人家帶來回憶，或是等候著那一年一次或兩次孩子們探望兩老的熱鬧。

      到了有一天，老人覺得房子實在太大，收拾起來已不勝負荷時，又是到了該換房子的時侯。到這種年齡，通常是搬到醫療和交通比較方便的地方，當然，房子又回到較小而易於管理的面積。再下一步，當老到不能照顧自已時，常會在孩子們的協助和安排下，作最後的換房，住進養老院，直到蒙主恩召的日子。

     是入境隨俗，還是環境的關係？阿慶在住房上好像步步在遵循著前人的軌跡。拿到第一份的工作後，先是住在學校提供的公寓內。兩年多，日子平安地過去，而永久聘用的機會在望，這時才開始想到，該買一間屬於自巳的房子了。週末時，常和老妻開車到不同的住宅區看看，打聽打聽行情。有一次到一個新開發的社區，看到正在興建中的一棟三臥房房子，極感興趣，問了價錢，竟然只是當年年薪的一倍多，奇怪的是兩個人都不為所動，好像在等待著其他機會的出現。在那個年頭，只耍有正當工作，能拿得出房價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現金，銀行便可以貸款購買年薪兩倍半價位的房子。

     在比較了一些房子之後，我們終於在城北買了一間三臥房的房子。年輕加上太貪心，院子的草坪竟有一英畝多。搬進去後花了不少精力種樹割草。往後，在那院子裡，留下了不少兩個女兒的歡樂童年時光。隨著辦公室工作負荷的提高，忙著拼升等到正教授，院子割草的工作由一次可以做完變成了兩次，再由兩次變成三次。大草坪的院子由享受也慢慢地變成了負擔，老妻看情形不太對，開始找新房子了。

     升了正教授和幾種理由的豐厚加薪，再加上老三馬上要來臨，需耍多一個臥房，讓老妻更有信心和理由要換房子。一有空閒，她自已先開車去看房子，問價錢，然後再找阿慶一起去看。當然，阿慶看的房子是經過她評估之後認為值得考慮的。

     經過了一陣子的比較，我們把目標鎖定在兩楝房子上。有一棟在稍遠的社區內，房子座落在三英畝大的樹林中。房子的確很豪華，可是看不到鄰居，因為在那個社區，每間房子的院子都是三英畝。另外有一棟是快蓋好的房子，也是在樹林中，但是整個院子只有零點柒英畝，比起那遠一些的房子在上班上學上，可以少開八分鐘的車程。雖然這兩棟房子的售價相差不到十分之一，考慮到小孩子的活動，我們把接近學校而快完工的房子例入優先考慮。

     換房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要先買新的房子，再賣舊的房子。萬一運氣不好，舊房子一下賣不出去，這時要同時付新舊兩棟房子的貸款和稅金，時間久了，對一個羽翼末豐的年輕人說，將會是一件痛苦的事。老妻知道阿慶怕麻煩，她向屋主商討把我們原有屋子賣給他們再貼上差額買這棟新房子的可能性。想不到屋主欣然同意，評估了我們原房子的價位，我們認為合理就成交了。

      由於新房子尚末完工，我們可以選擇地毯和壁紙的顏色，未嚐不是一件開心的事。六月份搬進了新家，七月中旬老三來臨，新房子加上兩個女兒之後的兒子，那一陣子阿慶好像每天都踩在雲端上似的，飄飄然。說的也是，那一陣子，校園中有另外兩位外裔教授，一位埃及人和一位菲律賓人，和阿慶一樣，不約而同地在有了兩位女兒的六、七年後，準備生第三胎，並且產期很接近。那時侯，醫生們還不能預知胎兒性別，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都祈望能生個男的。由於當時學校內外裔教授還比較少，有些愛看熱鬧的同事們，都關心地等待著。結果，阿慶比他們幸運多了，開心哪！感恩哪！

     新的房子，院子的初期工作變成了種果樹和培養草坪。先是種「百慕達」草，成效不理想，改種「聖奧古斯丁」草，經過兩三年，終於有了美麗的草坪。房子四週，自巳也種了杜鵑花和其他的裝飾樹叢。自巳設計的，看起來還是單調多了。幾年後，只好破鈔請庭園專家好好地設計改造一番。看了他們的作品，只有佩服的份，真是隔行如隔山。

      隨著孩子們的成長，課外活動的次數愈來愈多，光是學琴的接送就夠忙的，何況還加上球類、童子軍、四健會等等其他的活動呢！想到這二十多年來，每一次的來回接送，可以省去至少十六分鐘車程的時間和汽油，心中真是感恩當初的選擇，捨較遠的豪宅而取離市區近的房子，是絕對正確的。

      老妻辭世後，這棟曾是充滿歡笑，曾是車水馬龍的房子，一下子寂靜了下來。兩年前，阿慶曾在部落格上寫了篇「寂靜的家」，描述了當時的心情。時光是無情的，一步步地順著前人的軌跡前行，又到了該換房子的時侯。

      去年春天，在紐約居住的兒子打電話說，他所住的大樓內有一間小公寓要出售，問老爸有沒有興趣？年紀大了，住離孩子比較近的地方是最好的選擇，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決定趁現在還可以跑的動的時候，兩邊都住一陣子。想到終會有一天跑不動或不想跑而必須捨棄那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房子時，實在還是捨不得賣它。上個月，由另一個角度再晝一幅這棟房子，準備把它掛在紐約的房子內，甚至將來要住的養老院的房間內。

      年輕時，換房子是興高采烈的。年老時，再換房子卻是依依不捨的。阿慶決定要緊緊地抓住光陰的尾巴，不要換掉那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房子，那充滿「阿慶哥時光足跡」的房子。噢！再次堅定地告訴自已，紐約的房子只是渡假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