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榮總在我父親住院的這段時間 ,適逢國際護師節.

雖然理師們因為工作太過辛苦,上街抗議, 對待病患仍然不減悉心照顧.樓下大廳的專業貢獻獎 , 便是  可敬卓越的護理界菁英們慧心豪情的剪影.

五月份住西雅圖弟弟來陪爸爸時, 忍不住好奇, 詢問工作中的護理師, 抗議的活動會不會影響到工作 ?  這位溫柔美麗的護理師回答說 : " 不會啊, 抗議的對象是醫院, 因為我們的工作與待遇不對等, 與住院的病患是沒相干的.  抗議歸抗議, 還是會好好照顧病患的."

她說的沒錯 , 抗議的活動雖然熱烈, 我父親五月剛入住 #103病房, 正在值班的護理師看到我父親馬上親熱的對我們說 " 爺爺~ 你以前住 xx 床對不對 ? " (啊~ 連我自己都忘了 , 真不好意思). 再偷偷的跟我說 " 爺爺怎麼瘦那麼多 ? 這次是甚麼問題住院 ? " , 她們由衷的關切讓我幾幾乎就要感激涕零.

這次住院雇請24小時看護, 沒有找到上回資深熟練的陳小姐 , 她已經接了case , 就介紹我一家看護介紹所. 我說要一位溫柔的看護, 沒想到送來的是一位越南外傭, 而且是沒經驗的, 連坐車回家都不會.

怕辭了她 讓她回家去會讓老闆罵, 就留著她用了一星期. 她算乖很老實, 根本不亂跑, 除了與隔壁床看護聊天, 就是坐在父親床邊. 只是倒底是新手, 護理比較不到位 , 就慢慢說 慢慢教 .

這期間我一直覺得對不起 日中夜班的護理師們, 因為她們正在抗議工作太多, 我還用上新手.她們不時要教導這位新兵, 也不時要處理新兵的臨時狀況. 後來父親的病況不好 , 我把雜事清理完推一旁, 親自陪著住. 家屬床只有一個 , 讓越南籍阿阮回去 . (她領到工資了, 不會沒交代. 由她這裡才知道仲介抽得兇啊, 一大半的薪水都歸介紹工作的公司 , 她只拿不到五成, 還高興得很. 可憐! 真是畸形的供需市場).

陪住的期間和三班的護理師都交集到, 向她們致歉新兵給她們不少麻煩時, 沒想到經常忙到焦頭爛額的三班的護理師都說 "沒有麻煩啊 !", 還直誇她很乖 很想學, 又非常關心我父親的狀況, 有問題馬上報給她們. 讓我非常非常意外這些天使們, 真是善心又慈悲.

爸爸的病到後期, 咳嗽 多痰, 胃口不好. 爸爸咳也咳不出來, 睡也睡不穩, 我索性取衛生紙往爸爸的嘴內擦, 想將痰包出來. 這時候大夜班巡房的護理師看到了說 " 啊,看到你這樣才想起來還可以用手指包紗布, 幫病人刷牙." 她示範了一下, 留給我一大段紗布 . 我就用大棉花球棒沾水先幫爸爸清理口腔 , 再用紗布手指刷牙 幫爸爸清理牙齒, 也好去除口中的異味 . 第二晚又是她半夜來巡房,我跟她說紗布很好用. 謝謝她教我這個,我爸爸嘴巴裡都乾淨了只剩舌頭上的白舌苔. 她看了一下, 說 "還好今天晚上沒有那麼忙 , 我可以幫幫你 " .

她又在手指上套上紗布, 慢慢一片一片的抓, 抓出許多白皮出來. 我問 "為什麼這麼多脫落的皮啊 ? 這樣撕會不會痛啊 ? " 她告訴我 , "那不是皮 , 是口裡沒吐出來的痰結成片黏住蛇頭了 ."  啊 ? 是喔 ? 看她不嫌髒 耐心一片片的撕 , 清理完露出整條粉紅色的舌頭,替爸爸覺得通暢.這位天使忍著腰部多年的舊傷,仍體貼病人 照顧病人到這個程度, 讓我好生感動.

我父親的主治大夫是一般外科中少見的巾幗英雄, 修長秀麗 的美女王大夫. 一般人九點鐘上班, 她和整個醫療團隊卻是拼命團隊,早上七點鐘不到進辦公室 七點準舉行早會 , 七點半不到開始巡房 (要追上她的節奏 我得拼命追趕 還常常比她晚 ) 馬不停蹄,開刀完畢 晚上七點才回辦公室休息 .

王醫師技術好不說 ~複雜的壺腹部糾集的器官 她手到擒來, 我父親八個鐘頭的切除和接合手術, 也只有年輕的她有體力挺下來. 王醫師與她的老師~石教授醫療團隊 , 每天追蹤我父親的術後腹腔排液量, 遇有特殊的狀況還會來兩次.

出院之後我們每兩個月回診, 一年後再次堵塞時, 她告訴我們,可以裝支架疏導膽汁,讓生活品質正常; 後來裝了支架又堵塞 ,就在爸爸右腹裝了支有開關的膽汁引流管 ,教我在父親感覺悶悶不舒服的堵塞時打開排出膽汁, 正常後再關起來,將膽汁流到消化系統內, 平常可以正常的吃食.

爸爸定期的回診從談笑風生, 到慢慢沒有力氣說 ,到坐著輪椅看診 再到坐都坐不住. 王醫師全部看在眼裡, 每次剛走進她的診間 ,就收到她滿滿的心疼眼神. 當我們說父親已經沒胃口吃飯了 她立即建議我們住院,要我們先回家等病房,第二天下午安心住進來, 幸運的沒有讓父遭受嘈亂的急診中心等待床位的不安. 

王醫師費盡思慮,讓父親補充營養,除了灌食牛奶,這段期間我們 也給父親打血漿 補血劑,希望營養平衡後,爸爸的水腫能消失. 我們還到12樓的大德病房參觀安寧病房. 當我們知道安寧病房的照顧和送別特別寬容, 問王醫師 我父親若是已經不能積極的救治,給她們添麻煩 不好意思, 可以轉12樓嗎? 她告訴我, 安寧病房不是馬上有床位, 而且父親的狀況不適合搬動, 要我安心留下來 103會照顧父親.

果然病房護理師像是說好了似的,無微不至的監看著爸爸的各種指數,疼了就加打止疼劑. 不時協助我處理爸爸半天就有四,五次的糞便, 沒有怨言. 直到爸爸闔眼心跳停止, 又幫忙擦身換上乾淨的衣物. 我對於 #103病房的護理天使們的感激, 簡直銘刻五內到要滿出來. 爸爸失去心跳後, 為著請假回來的弟弟也能參加告別式,當晚先將父親已經降溫完畢的遺體領回,交給殯儀館, 第二天一早上到醫院取父親的死亡證明,好安排告別式靈堂.猜這證明是幾點簽下來的 ~6:40 AM!

拼命三娘王醫師 早上6:40 就到病房關懷病患了. 難以表達我們對於榮總103的感激, 我們在出院後在內湖花市指定花材插了這盆花, 代表父親與家屬對於103的感謝.

剛好最近正好也忙著媽媽的護理之家遷居事宜, 深深的感覺到榮總 從上到下 , 從醫師到護理師視病猶親的服務,簡直崇高得如同宗教家的情懷, 在如今的滔滔濁世裡哪能再找到 ?

雖然還忙著要將父親的骨灰帶到家鄉入土為安, 覺得沒有向榮總好好說出我的感懷, 成了我心中難以化解的塊壘. 謹以此文獻給一般外科王大夫, 石教授, 與103的天使們. 妳們的辛苦我們完全看得到, 請多保重, 王醫師不要太累了, 你瘦了好多, 請吃胖點 多休息,才能照顧好你的病人; 天使們也請妳們多注重自己的身體, 千萬不要 勞累過甚,造成職業傷害.

雖然離開榮總病房了 , 妳們種種的協助沒齒難忘, 深深的埋在我心底.在我的每個恍神思念中 , 向妳們致上 心中最深的敬與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