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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10/12 02:31:30瀏覽822｜回應5｜推薦54 | |
 王羲之西來 市政府的職員站在王羲之住家的大門口，有禮貌的問：「蜜斯脫王？」 羲之的番話是差的，然而這句倒是聽得懂，他點點頭，同時臉上顯出了絲疑惑。 「我是市政府衛生科的喬治。」來人指指胸前別的識別證，「蜜斯脫王，你的鄰居投訴你養得鵝群干擾了他們的家居生活。」 這落落長的一段話，正如羲之的鵝同他說話一樣，他一個字也聽不懂。有點兒苦惱，他就想：献之、凝之、徽之、操之、煥之有一個在這裡就好了──這會兒，大大小小的，可全在學校裡上著課。 「蜜斯脫王，你明白嗎？你的鄰居投訴你養得鵝太吵了，且製造了異味，汙染了空氣。」喬治見羲之毫無反應，重又說了一遍。 羲之是聰明人，苦惱了一會，就想到了解決法子，說：「位特！」 他匆匆進了室內，拿了個平板電腦出來，手忙腳亂指指點點，拉到翻譯的哪頁，遞給喬治，說：「嘿兒！」 羲之愛鵝成癡，一來到這異國，就養了一群。這裡有個不能說的秘密，從鵝的各種日常生活中，他體會出了行書的奧妙，現在他仍指望從他這群朋友裡，獲得書寫草書的玄機。 「蜜斯脫王……」喬治臨走前下了最後通牒，「下禮拜五，我會重來檢查，希望那時你將異味和吵鬧都解決了。」 喬治完成任務出來，鄰居窗裡從頭看到尾的獨居老太，也滿意放下了窗簾。「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話不對；此事發生的緣由，實在只有她老太一人知道。 那年五月好天氣的某一天，屋外櫻桃紅得泛紫，芭蕉鮮綠得發亮，羲之在室內倒懷著壞心情，將正寫得七紫三羊毫筆輕擲桌上，心內自道：「這行書寫到了底，再無突破之處，求敗無路；另闢蹊徑的草書，卻始終得不到竅門，不能從心所欲，心到手到，揮灑自如……羲之啊，羲之，你教我如何是好！」 羲之長嘆口氣，立起身來，書室內兜著圈子，像極「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的那種情緒。 老家人王福恰時領著個崑崙奴站在門首：「老爺，太子詹事府來個人，奉送了盆新款蘭花，您看置哪兒好？」 心煩意躁的羲之，順手指了個角落，那崑崙奴小心將盆蘭花放下，出門時見桌上羲之寫得那幅草書，多嘴說了句閒話：「這寫得真和我家鄉地方的字一模一樣呢！」 羲之靈光一閃，眼中發亮，心內陰霾一掃而空。興致勃勃地，三天後即束裝西來求經。 羲之來到西方國西方省，住進了西方市橡樹街一百三十五號。他身穿灰色長袍，頭戴布冠，腳踏布鞋，鬚髯飄飄，一十二分的仙風道骨模樣。頭天傍晚，諸事一切妥當，他在兩旁橡樹遮蔭的人行道上踱步，對面迎來隔鄰獨居老太娜麗莎。 娜麗莎說：「午安。今日天氣真妙。」 羲之心道：「這老太咿咿唔唔什麼？孔老夫子說，近之不遜，遠則怨，我還是離她遠一點為佳。」他抬頭挺胸，與她擦肩而過。 娜麗莎想：「這老漢傲慢無禮……且十月底還差了好幾個禮拜，此人就作『哈囉喂』打扮，非常奇怪。」 兩人從此結下樑子。 西方的書法寫來彎彎曲曲，長長短短，可聯可斷，當聯却斷，當聯反斷，從心所欲，沒個說法，字如蚯蚓，似泥鰍，還可以畫圈，倘若歡喜，圈後還許添個尾巴，同畫蝌蚪一般不二。羲之見了，解了腦裡死結，明白了大開大闔，大破大立道理，就同練武的通了任督兩脈，醍醐灌頂，一切豁然清楚。這草書寫來如行雲流水，揮灑自如。可羲之知道，說得了竅門，却還差一口氣，這字還不到栩栩如生的處所。 羲之買了半打鵝，放養在橡樹街一百三十五號後院。 他日日盯著他的鵝，觀他們飛，觀他們跑，看他們吃飯，看他們睡覺，也伴著他們談情說愛，滋事打架。夜裡他夢見他的草書和鵝一起舞蹈，他覺得他快要獲得了那種感覺的關鍵時刻，市政府倒來橫插一刀。 王祿，王壽，王喜都沒跟了西來，就是三代的老家人王福，這回也讓顧照著老家，院裡的異味，孩子是不會動手清的，況且，就算清乾淨了，這鵝的叫聲，是怎麼也不能制止得了。星期五就在眼前，鵝得要趕緊處置，羲之當然不會將他們作成香噴噴的燒鵝烤鵝及五香滷鵝，他吁了口氣，喊：「献之！凝之！徽之！操之！煥之！」 天大黑時，父子六人，一人抱了隻鵝，偷偷放進了不遠處公園的湖裡，鵝高興的嘎嘎叫，月色下，六條黑影貼緊了湖面飛，與他們的新朋友轉眼消失在湖中小小的人工島另側。羲之想：「或許這事做對了，雖然我不快樂，鵝們定是快樂的。」 下來的日子，他低頭悶寫，橡樹街一百三十五號很是方便，後院裡就有池塘一方，每日練完字，清洗筆硯他再容易不過。一年容易，那池黑得和老家的墨池不相上下，寫字時再不需細細研墨，現成有那滿滿一池的墨水。 「叮咚！」門鈴響了。 羲之停了寫字，起身應門。 市政府職員喬治，再次站在王羲之住家的大門口，有禮貌的說：「蜜斯脫王，你好。」 羲之有些憤怒，為著他家已經沒有了他最愛的鵝，一隻也沒有，這人却還來騷惱他的生活：「位特！」 他匆匆進了室內，拿了那個平板電腦出來，手忙腳亂指指點點拉到翻譯的那頁。因了氣憤，這手有點抖，字輸入有點慢：「鵝一隻也沒有了。」 喬治在平板電腦上却說：「蜜斯脫王，你的鄰居投訴你沒有保養你的游泳池，水質汙穢，可能傳染西尼羅病毒，影響社區健康。」 羲之送走喬治後，呆坐在後院裡的涼椅上，望著那一水池墨，懷念起老家的那口墨池。突然起了陣秋風，天際飛來排著人字形的大雁，他念頭轉到了家鄉裡的那些白鵝。他知道一和兒子們說：「回家的時候到了！」孩子們定要反對的，這「哈巴狗兒」他們還沒吃夠呢！就是自己，這草書還差臨門一腳，然而時辰到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決定了：回家。 由於娜麗莎的關心，羲之的草書雖然沒有登峰造極，他的研究口述心傳了他的孩子們，除了操之仍好行書外，献之、凝之、徽之、煥之在草書上都有很大的成就。 隔了大半個地球的橡樹街，日子裡少了偵探那個老穿身『哈囉喂』打扮的老漢，老太娜麗莎重又開始了寂寞生活，她很有點想念他，甚至比想念他的兒子和兒媳還要多些。 2012.1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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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