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申侯,申出也,有寵於楚文王.文王將死,與之璧,使行.曰:"唯我知女,女專利而不厭.予取予求,不女疵瑕也.後之人,將求多於女.女必不免,我死,女必速行!無適小國,將不女容焉."既葬,出奔鄭.又有寵於厲公.

僖公四年:

陳轅濤塗謂鄭申侯曰:"師出於陳鄭之間,國必甚病.若出於東方,觀兵於東夷,循海而歸,其可也."申侯曰:"善."濤塗以告齊侯,許之.申侯見曰:"師老矣,若出於東方而遇敵,懼不可用也.若出於陳鄭之間,共其資糧屝屨,其可也."齊侯說,與之虎牢.執轅濤塗.

僖公五年:

陳轅宣仲怨鄭申侯之反己於召陵,故勸之城其賜邑.曰:"美城之,大名也.子孫不忘,吾助子請."乃為之請於諸侯而城之,美遂譖諸鄭伯曰:"美城其賜邑,將以叛也."申侯由是得罪.

秋,諸侯盟,王使周公召鄭伯曰:"吾撫女以從楚,輔之以晉,可以少安."鄭伯喜於王命,而懼其不朝於齊也,故逃歸不盟.孔叔止之曰:"國君不可以輕,輕則失親,失親患必至.病而乞盟,所喪多矣,君必悔之."弗聽.逃其師而歸.

僖公七年:

春,齊人伐鄭.孔叔言於鄭伯曰:"諺有之曰心則不競,何憚於病?既不能彊,又不能弱,所以斃也.國危矣,請下齊以救國."公曰:"吾知其所由來矣,姑少待我."對曰:"朝不及夕,何以待君?"

夏,鄭殺申侯以說于齊,且用陳轅濤塗之譖也.

申侯之事君,言諛面恭,故從不諌君,探君微旨,逢君好而言之,故能得君寵.先楚文王後鄭厲公.時厲公討周室王子頹及五大夫之亂,王予鄭虎牢以東之地.厲公卒.鄭伯立,不復見寵於當朝,如若楚文王欲其速行.申侯之封,虎牢之地不予.故其勢所必然,而文王叮嚀之言雖遠,猶以貪而召禍乎?

時齊桓會諸國,與楚盟.師將歸齊.陳大夫所言,皆為陳鄭兩國之利,齊師過陳鄭,國必甚病以供師勞,陳郤得鄭共,洩情於申侯.然申侯思利忘鄭國之弊,欲使齊助得虎牢之封.故反言齊軍之利害,以告齊桓,破其陳人愚齊之偽說.齊侯怒,故執轅濤塗,出兵伐陳以示威!是陳人之怨申侯也,然鄭人豈愛申侯乎?故轅宣仲之譖易耳.其得封邑,非為鄭君之願,徒恃齊桓威勢.況以美城大都,啟鄭君猜忌之心.故以得此禍,終難善終!

鄭背齊盟,逃盟不會,是以周公之王命,從楚輔晉,以為有恃耳.齊桓會群國諸侯,以伐鄭國.鄭伯以申侯事楚,殺之以謝齊國!然申侯雖為楚人,有背齊事楚之舉焉?是鄭伯有殺申侯之心,適諸侯來討,歸罪於申侯,外謝齊國,內除其患;所謂一石二鳥,以齊討之名以誅申侯,彼實無罪!申侯之見殺,亦如文王所見,恃厲公之寵,嗜利不修德,為嗣君所惡,猶不知耶?既不出亡歸隱,尚以邀齊之功,以脅新君?此謂自掘其墳,自尋死路.雖虎牢都麗,城池牢固,尚不能免其死.知人為難,知己亦不易.見利之所在,忘往者之懲己,赴死而不背?史之寵官佞臣情皆如此,恃君之恩寵,擅權而不厭,好利不修德.是以中新君所深忌,必行滅宗族除朋黨之舉.申侯之死,楚文王有知人之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