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外子送女兒去同學的生日聚餐時，因為時間還早，逮到機會一起喝咖啡談話。

剛開始可能是父親詢問女兒的讀書情況，然後父親對女兒說，「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嗎？」女兒，「有的。」

接著，女兒說，「爸爸，我知道你所以成功是因為，你自己對自己要求嚴苛的結果。你這樣子給我很大的壓力。」

父親說，「我從來沒有說我是成功的，而且我也沒有對自己苛刻啊！」

女兒說，「你做什麼事，都是全力以赴，非成功不可的樣子。譬如讀書，你天天讀，不管書本多麼枯燥難讀，你也要讀完。你打高爾夫球，不管什麼天氣，你都要去打。你對自己太苛了。我不喜歡，我喜歡我媽媽，她對自己很仁慈，所以對我不會太嚴苛。」

這是他們談話後第二天，外出行車的時候，外子開車對坐在後座的我說女兒對他有意見，便要女兒重複她的話給我聽。

我聽了覺得好笑，但是也覺得不對勁。

我跟女兒說，我從來沒有覺得她爸爸是對自己或對別人嚴苛的人。我一直都認為她爸爸對人太仁慈了，不管是對誰。對女兒的仁慈就是已經把她寵壞了。

她以為爸爸待己嚴苛，其實不是，因為爸爸是那種只要是喜歡的事情，就會盡力去做，不以為苦的人。打高爾夫球是他的嗜好，如果我不特別阻止，不管風雪都擋不住他。他讀書讀的是自己想讀的書，有什麼苦的？

我想起來外子常取笑我不愛讀書，女兒大概當真。我趁機說明，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讀了很多書；以前在家做電腦的時候，我也是不眠不休的做，一點都不以為苦。懷孕的時候挺著大肚子，也是坐在電腦前不分日夜的寫程式。都是因為我喜歡。

我說，事情不是嚴苛的問題，而是愛不愛所做的事。不管任何事，只要用享樂的心情去做，根本就沒有什麼嚴苛不嚴苛，仁慈不仁慈的。最後我跟女兒笑成一團，不知道女兒到底有沒有聽進什麼。問外子有什麼話說，他說沒有。

今天我私底下問外子，他那天聽了女兒的話有什麼感想，結果他是怎麼回答女兒的。他說，他同意她的意見，也答應她說的，會對自己仁慈，也不會給她壓力。

我的結論是，孩子的抱怨原來是不可信的。外子一直以為我給女兒壓力，結果女兒說我根本就沒有給任何人壓力。他以為他對女兒很好，得到女兒的推心置腹，結果女兒還抱怨他給她壓力，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不過，在他們談話後次日，女兒每天早上出門前，都把房間整理得一絲不苟了。此刻我想，女兒說什麼仁慈不仁慈（compassionate）的，其實是說，她根本就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後記】

昨天po文後，女兒馬上發現這篇文章。她有訂閱我的文章，每篇都會看一下，我說她是在監督我的部落格。只要標題有女兒或者跟家庭有關話題，她都很有興趣，她開了電腦馬上叫著跑出來，我就知道她看到文章了。她說她沒有抱怨，怎麼說是抱怨呢。

隔了一夜，我對父女倆的對話有新的分析，並且說給他們聽 -

1. 我跟女兒說，她很有技巧故意褒獎老爸是成功的，然後再批評。我覺得她批評爸爸嚴苛是有原因的，但是舉的例子不是真實的例子。- 女兒說她說的時候沒有想到那麼多，但是她肯定媽媽對她的瞭解比她還瞭解她自己。至於成功這話，她是另有所指，她想說的是，很多事業成功的父母的孩子會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恐懼。（她說了一個英文字，我記不得了。等找出來再補）

所以女兒用了成功兩個字的確是有特別隱喻的。

2. 我跟女兒說，老爸問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這個問話的背後表示，老爸顯然對她的表現不盡滿意。

我這個老媽很得意的提醒他們父女倆，他們說話都沒有說出真正要說的意思，所以最好讓我來替他們分析。老公打趣說，本來是父女對話，最後變成媽媽的自說自話了 - 但是他們一點都不懷疑我的分析。我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