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台灣電視公司正式成立開播。那是我10歲的時候，還記得那一天放學路上，看到很多人都圍著街上的店家門前仰頭看電視。

10歲以前是沒有電視的年代，我每天的娛樂就是讀報。除了讀報，我也聽收音機的說書（臺語說故事），不知道那是我的牙醫生父親需要的娛樂，還是讓受診及候診的患者不至於呆坐無聊。

我喜歡夾雜在候診患者中間，佔據了一個籐椅的位置，仔細讀完6份報紙，同時被動聽收音機的懸疑故事。（也聽母親時不時與患者之間的寒暄對話）記憶最深刻的是一個有關黑貓的故事，細節當然忘記了，好像跟兇殺案有關。我總是聽到害怕，汗毛聳立，不敢進屋睡覺。那時候，我睡覺不敢關燈。

在我們住的大房子裏，經歷過的新舊住戶不下十戶，曾經送走過好幾個老人。每次老人往生，就會在屋子的中庭通道，用白布圍起來停棺，佈置靈堂，靈堂邊留下大約兩個人寬度的過道，讓住戶通行。停棺時間少則兩個禮拜，長則超過一個月。死者家屬通常都會安排24小時守靈。

碰到這種時期，我每天出入總是屏住呼吸快步走過停棺的靈堂。夜晚人靜的時候，風吹白布，可以看到停棺的腳架，我就想起收音機裏貓的故事。聽說如果有貓從棺木上邊跳過，死者就會起來。所以我總是毛骨悚然，生怕樓上的貓闖進靈堂。

回想小時候，住在這麼大的人群裏，我其實很孤單，把所有的感覺都藏在心裏。最難熬的就是要獨自品嘗一次又一次死亡的氣息。我18歲的時候，父親去世，那是我在那個房子裏經歷的最後一次死亡，也是唯一屬於自己至親的大殮及出殯。

葬禮結束後，如果親友來訪，母親會絮絮叨叨的訴說，晚上父親的魂魄曾經回來，她聞到父親生前身上的味道。那時候母親談話的話題都是繞著父親打轉，我只是靜靜的聽，我想那是她對父親思念的表達方式。

哇！走筆到這裡，我才領悟，原來在我的生命最早期，已經經歷過這麼多次的送往迎來。我年輕時候，思想成熟不是沒有原因的。

【後記】

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我這篇文章標題，未知生先知死，只是反映我年少對死亡的印象。請讀者不要質問標題的意義。年少還不懂得生命如何開始，就先經歷那麼多次生命的結束，所以說未知生先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