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願心學照眾生

能生出女兒晉晉，這是我生命最幸福的事情，我對蒼天充滿著感恩！她的活潑與早慧，常帶給我們生活各種意外的驚喜，使得跟她相處完全不會有一般父母那種「無聊」的感覺，好像總是要顧著把屎把尿，反而充滿著知性與靈性。常常有人會問我晉晉幾歲了，我常會不假思索說他已經快三歲，這是個很有意思的錯覺，其實她只有兩歲兩個月大而已！尤其這三至四個月，晉晉的語言神經飛快成長，她組織意思的速度很快，而且常帶著遊戲的心態去「玩語言」，譬如說，我有時看著她圓滾滾的臉，會暱稱她：「胖晉晉！」她立刻會嫣然笑著回說：「胖爹爹！」或者，我覺得她實在好可愛，就會說：「可愛晉晉！」她就跟著玩著說：「可愛爹爹！」最令我驚喜者，莫過於有一回我帶著她在看電腦裡她的照片，她看著看著就說：「晉晉好可愛喔！」然後猛然兩手抱著我的頭，往我額頭大大親一口說：「我最喜歡爹爹了！」那是她對我抓住她的神情特寫的激情回應，我想，那種幸福感，應該已經超過世俗兩性眷戀的情愛了。

前天，我認真把要給晉晉裝童書的兩個書櫃組裝好，我想讓她產生自己擁有書櫃，並隨時會把自己的書給放置整齊的概念。在組裝的過程裡，我請晉晉幫我拿東西，有時是螺絲釘，有時是木板，有時則是起子，晉晉每幫我拿一樣，我就會說：「晉晉好棒喔，會幫忙爹爹。」她則學著我的口吻，自己稱讚自己說：「哪裡來這麼聰明的孩子啊？」當我第一回聽見的時候，還在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等到確認她就是這個意思，立刻笑得合不攏嘴。這段話，我其實並沒有對她當面說過，這是她自己組合出的句子。我對兒童的教育態度，其中有一個重點，那就是要透過鼓勵利他的付出裡，確立孩子人格的自信，從而自重與自愛，晉晉顯然很喜歡我們對她的鼓勵，使得她自己還會「發明」出新的語言來鼓勵自己。不僅如此，她還會學她的姆媽來管人，當我用起子暫時把螺絲釘拴進木板裡，先把起子放在地上，晉晉看見了，立刻就撿起來，說：「爹爹，要記得把起子放進工具袋裡，已經跟你說過了。」我笑說：「你怎麼跟你娘一個樣子啊？」雲兒在樓下聽見了，就說：「喂！不要做人身攻擊。」

昨天上午，雲兒要去大陸考察。我帶著晉晉陪著雲兒到社區大門口，晉晉揮手跟姆媽再見，車一離開，她就說：「晉晉會想姆媽。」我則回答：「爹爹知道，姆媽六天後就會回來了。」晉晉則說：「好。我們回家玩。」她很能立刻轉換情境，不會因此牛著要姆媽。教完兒童儒學團的下午，我特地給她穿上曾在蘇州寒山寺買的旗袍童裝，帶她去永和山水庫玩。她看起來美極了，連續有三個媽媽看見了，要不就說：「哇！好美麗的中國小姐喔！」晉晉會跟人家笑。或者，人家會說：「妹妹你好漂亮喔！」晉晉則會笑著跟她揮揮手，一派名士作風。還有人則是趕緊慫恿她的家人的肩，要他們看美麗的晉晉。其實，晉晉確實很美，然而，我從來就不希望她拿「色相」取悅人，我的女兒要做大事，要經世濟民，不是給任何人瞧著當花瓶。我最常問晉晉說：「我們家的家風是什麼？」她會說：「大家風範。」對！那是我的母親打童年起就常常叮嚀我的話，現在則是我對晉晉的耳提面命。

晚上，我照例帶晉晉來岳母家。岳母家的二樓客廳椅子設計得很舒服，很長很長，我拿著一本書斜靠著閱讀，想說讀累了就躺在上面睡一會兒了。晉晉正在玩，看見我的狀態，立刻說：「爹爹，不要躺著看書。」她說得對，那正是我平日在教她的觀念，我不能跟她說：「爹爹的眼睛已經定型了，不會因為躺著看書就加深近視；你的眼睛還在成長，因此絕對不能躺著看書。」她不會懂這種觀念，最簡單的回應，就是承認這件事情，並且立刻改正，因此我說：「晉晉很棒，爹爹要坐正。」她則回答：「爹爹好棒。」我們總是這樣「相互鼓勵」，有時則會做很「激烈」的討論，譬如有一回，我開車去接晉晉，順道去其堂哥寬寬家，我的母親要把剛做好的飯交給我們，晉晉跟阿娘（她的奶奶）說完再見，我發動車子離開，晉晉就跟我說：「阿娘剛剛對我笑嘻嘻。」我乍時沒聽懂，誤會說：「阿娘對你亮晶晶？」晉晉則說：「不是啦！笑嘻嘻！」我跟著說三回，她不停的糾正我，最後我纔終於搞懂她的話，說：「原來是笑嘻嘻啊！」晉晉則笑說：「對！爹爹搞錯了。」記得雲兒曾說：「我已經能想像，往後你們父女兩人會講個沒完沒了。」她說得沒錯，我們兩人都很會講話，而且很在意釐清觀念的正誤。

記得有一回晚上，同樣是回家的路上，晉晉看見警察車在前面，那輛車好像正有公務要辦，因此在閃燈，她就問：「爹爹，這是紅綠車嗎？」她說的不能說錯，因為警察車的燈確實閃個不停，就像是路口都有的紅綠燈，如果人類不是已經把現象「約定俗成」，晉晉說「紅綠車」其實自有道理。我則回答：「你說得也對，但，我們通常稱呼『警察車』。」晉晉很會舉一反三，她立刻指著路旁停著的一輛車說：「那，這個是警察燈嗎？」我先是沒有意會過來，後來纔發現那輛車因為要等人，後頭正閃著後照燈，我很高興地說：「你說得也對，但，我們通常稱呼『後照燈』。」她聽完，就立刻說：「星星像後照燈。」然後就唱著「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兒歌了。我則不禁讚嘆打手機給雲兒，告訴她我們的女兒竟是如何的聰慧。

這樣聰慧的女兒，會不會很難教？這個問題，來自我們去古奇峰客棧吃晚餐的時候，老闆娘看見晉晉的反應，自然而然發出的問題。我則回答：「不會！因為我們有心性。」晉晉則回答：「對！晉晉有心性。」然後唸著我寫的〈正心頌〉那首詩。〈正心頌〉是我與弟子每回靜坐結束，會面向著天朝跪叩頭唸誦的一首詩，詩文：「救世歸仁在克己，朝天靜坐養真誠。莊嚴奉獻陽明子，大願心學照眾生。」有一回晉晉午睡，我與雲兒在門外聽見她沒有睡覺，不知在喃喃自語什麼，湊著耳朵在門板上，就聽見她在唸著這首詩，沿著門縫瞧，她竟然是跪著唸這首詩，兩手微張朝天，唸完就跟著叩頭，然後合掌。雲兒笑著偷偷跟我說：「你要多把寫的詩教晉晉。」我記得有人這樣描寫孫中山與宋慶齡：「某些人創造革命，革命同時創造某些人。」晉晉合該是她的爹爹的精神的捍衛者了！

諸如此類有趣的事情，顯現晉晉很會聯想與思考，真是說不完。要避免往後忘記（每天事情如麻，我真的很容易忘記），姑且再寫兩件事情。有一回，晉晉看見電視廣告裡有個女生穿胸罩在旋轉身子，轉到背後的時候，她就說：「阿姨背書包。」確實很像！或者，晉晉有一回洗澡，指著自己胸部說：「晉晉長大會有奶奶。」再指著我說：「爹爹沒有奶奶。」這本來不該出自兩歲多的孩子的理解，可見她思考的飛躍性。或者，有一回，晉晉有件事情不聽話，我就嚴肅問她：「你要做什麼樣的寶寶？」本來只期待她說「乖寶寶」，她則說：「心學的寶寶。」我很驚訝，就接著說：「心學的寶寶要有智慧與慈悲喔。」晉晉則回答：「晉晉要做智慧與慈悲的寶寶。」我則說：「要智慧，就要先服從規矩；要慈悲，就要能體貼人。」晉晉就立刻回答：「晉晉最會守規矩了。還會體貼人！」還記得我當時的心情是說：我怎麼能讓晉晉像我的童年一般，再受那種粗鈍而毫無靈性的教育的折磨，這豈不是在消耗晉晉的精神？

這篇文章，隨著我的忙碌，已經寫了好幾天了。斷續寫著寫著，雲兒都由大陸回來了，我還沒有寫完，真是有些愧疚，雖然時間都完全沒有浪費，但，如此體貼爹爹的女兒，爹爹還能為她做些什麼，來表達對上天的感恩呢？不就是把這些發生在我們生命裡的點滴事實，告訴給還願意傾聽的人聽！我應該讓他們確信，這本無關於智能，而有關於人的發願。只要人發願，就能使得家成為行道的單位，而不是「心靈的墳墓」。今天晚上去接晉晉的時候，晉晉正在對慕恩媽媽大聲唸著：「學而實習之，不亦樂乎！」慕恩姐自從看過我借她看王財貴老師在北京師範大學講「讀經救國」的光碟，就很認真在每天早上帶孩子讀經，目前在讀《論語》，我打從心底感激慕恩姐的「即知即行」，更對於長年發願在做事的王財貴老師，默寄著我的祝福，儘管在台灣有很多人不能瞭解他，全中國都將會知道他在做正確的事情。回家的時候，晉晉跟我說：「晉晉很會讀《論語》喔。」我則回答：「爹爹知道，晉晉是心學的寶寶。」晉晉則回答：「對啊！」她還接著說：「姆媽是心學的姆媽。」她再接著說：「爹爹是好棒的老師，晉晉要當老師！」這讓開車勞頓的我，頓然精神一振！這些對話，真正是每天寫都寫不完……

陽明子降生五百三十六年五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