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光圍城與公民自覺

自從施明德先生帶頭發起「九九運動」而降，我看見三點過去幾個從來不曾看見的集會遊行現象。其一，這是個純粹自發性的集會遊行，沒有任何政治團體在動員，而且沒有任何政治團體能影響其走向，參與者都在從做中學，並且逐漸由混亂中摸索出紀律與秩序。其二，這是個年齡層分佈最平均的集會遊行，不是學運，不是某些特定族群的集會，有菜籃族、上班族與學生族，學生族裡有大學生與中學生，甚至還有小學生，那些學生的臨時演講完全不輸於平日常上電視媒體的名嘴，而且，其中的小學生絕不是毫無主見的跟著爸爸媽媽來看熱鬧而已，他們同樣有自己的想法，還會即席發表關於倒扁的打油詩！

最重要者，其三，這是個台灣首見具有公民自覺意義的集會遊行，除了對陳水扁家族貪瀆的痛恨與不滿，我還看見公民自身的「反省」。我已經不只一回聽見有群眾表示，他們是帶著贖罪的心情來這裡，他們對自己曾經投票給陳水扁深感抱歉，讓台灣搞到這種「山窮水盡」的程度，這些人裡，有過去在台北固定支持反對運動的中產階層，更有陳水扁自己台南故鄉裡的鄉親，他們對自己只是基於某種標籤與符號（譬如本土化與愛台灣）的認同，卻沒有深沈的反省，結果竟然讓陳水扁這種人出線，把社會攪和到往兩極化撕裂，覺得有責任，其中有些人甚至用鞭打自己的行動劇表演，來反映他們對此事的自覺。

這真正是台灣這個島嶼，有希望的起點！

這是個再沒有人能愚弄的集會，不只政客不能，媒體同樣不能，他們都不知不覺退到角落裡，頂多只能是其中一個參與者或旁觀者，沒有誰能主控誰，然而，整個集會過程卻展現出驚人的自制與博愛，大家踴躍捐獻出各種物資，無限量供應礦泉水、便當與熱湯，而施與受都有著濃濃的情在傳遞著，長期進駐下來，有的人身心已經極度疲憊，隨便躺在地上就呼呼大睡，然而，只要有人高聲喊著「阿扁下台」，就會立即跳起來跟著附和。沒有人天生就要活得如此卑微，放著溫暖的家不回，跑來這裡忍受大雨與烈陽的折磨，如果不是對台灣沈淪至此深感痛苦與不安，如果不是對台灣還有愛，他們為什麼需要如此累？

這是讓我很感動的一幕！雖然，我們的政治集會，還沒有蛻變到不再需要吶喊，能讓自己與他人感受到沈默的深度與大能，那真正的和平靜坐，還需要時間來繼續發展。但，我對這個島嶼的公民素質，還是有著由衷的敬服，那是經過長時間的政治折磨，千錘百鍊，纔逐漸培育出的公民品格。陳水扁的貪瀆，意外成為台灣社會長期撕裂裡，讓公民重新相會與相聚的起點，不再有藍綠、統獨與族群這些虛擬的議題，大家只在意那文化傳統裡最根本的「禮，義，廉，恥」，這過去已被視作封建道德的條目，因為陳水扁的存在，而讓我們重新意識到它們的可貴，這雖然是很昂貴的一課，卻是再無法被抹殺掉的良知！

因此，我願意寫這幾行短字，寫給偉大的台灣人民。面對政局如此危難的時刻，你們的大膽挺身而出，不怕風吹雨打，不眠不休的紮營在這裡，只因為你們對國家元首的品格有著堅持，很可能在你們眼裡做人最基本的堅持，在陳水扁的眼裡都還停留在封建道德的層次裡，他還要動員他僅剩的子民，用殘餘的人氣來替貪瀆背書，這讓我真正瞭解什麼是「落伍與停滯」。台灣已經離開那些無聊的意識型態的時期了，現在，九九運動的興起，象徵著一個新時期的到來，那就是人的品格纔是政治良窳的關鍵因素，集體的公民自覺，使得我們已經開啟良知覺醒的新時空，這場運動只能勝利不能失敗，因為台灣不能回頭！

正因如此，我在這裡鄭重呼籲，在民進黨還停留在包大巴士發便當動員群眾北上示威的概念裡，準備在九月十六號對反貪腐運動嗆聲的前夜，請大家告訴大家，凡是開始有公民自覺的同胞，九月十五號的夜晚，請竭盡其能的呼朋引伴，參加我們的「螢光圍城」大遊行，那已經超越「倒扁」的層次，而是對台灣歷史即將重大轉變的時刻，一個不能缺席的告白與宣示，我們不能讓台灣再退回「捍衛本土政權」這種狹隘而封閉的思維裡，我們要讓「誠意做人處事」這古老的信條重新成為台灣的普世價值，並引領著台灣往更高的公民素質與政治環境邁進，那正是台灣能做為整個華人世界希望燈塔的維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