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安娜是華裔第三代移民，几年前從本地大學畢業，進了一家外資銀行工作。

剛認識她時，她是這家銀行設在馬尼拉華人區一個小分行的經理。

身材嬌小的安娜有著與身材不太相稱的辦事能力，少有事業女性所帶給人的壓迫感和強勢作風。安娜總是很溫和地微笑傾聽，慢聲細語地為人解答，遇上原則問題也總是從容淡定地堅持，是行內少見的身段柔軟又善解客戶心理的從業人員。

再次遇見安娜，她已是這銀行國外總部的高級主管。此時的安娜，已今非昔比，曾數度被派往倫敦，瑞士等地培訓，公司給了她很好的待遇︰豐厚的薪資，手下助手也盡是名校畢業，還配有可觀海景的半山豪華宿舍；每月定期往返國外，飛機坐的是商務艙，下塌的是五星級飯店，是多少當今年輕人所夢寐以求的事業典型。

就是這樣一個安娜，那天見到她時卻像個小女孩，扎個馬尾，T－shirt牛仔褲，平底鞋。臉上滿是幸福的笑意，一再抱歉说，穿得這麼休閒，真是失禮。原來待會兒她還要趕去市政廳辦理結婚申請：“那里人多混雜，穿行政套裝會很不方便… …”

噢，原來是安娜要結婚了，未婚夫也是華裔，馬尼拉普通的生意人，好像是她昔日同窗。

嫁“雞隨雞”，這幾乎是菲華社會的主流價值文化。所以，選擇了婚姻的安娜，也等於選擇了放棄和回歸。

“我真的很喜歡也很享受現在的工作。”安娜说。“當然，將來還可以到銀行上班，但本地銀行沒有此類業務… …可能工作會不同… …到時再說了… …”安娜依舊淡然地微笑。

那天安娜有點靦腆但卻很誠懇地問我是不是可以幫她一個小忙？原來從小失去父親的她并不太通中文，可她覺得身為華裔，喜帖上的中文柬詞是一定不能少的，於是拿來剛結過婚朋友的喜帖和所有自家的人名資料，請我一一為她解說並填上… …看她為婚事樣樣親力親為並不恥下問，實在很難與那個在世界一流的銀行總部，穿著行政套裝高跟鞋，穩健溫和卻不言自威的女主管聯想起來… …

我因而想起不久前在美國正茂家中，看到客廳牆上有一幅沒有入框的書法字聯，用瘦瘦的草書，寫著四个字︰“人淡如菊”，那是小表嬸史犁的父親寫給女兒的。

不知為何，即將結婚的安娜，讓我感概之余，不由地想起那幅字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