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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16 11:03:04瀏覽1004|回應1|推薦22 | |
王海玲唱過一首《三月走過》,第一段歌詞是這樣: 三月有風,三月有雨 三月的風雨踐踏著濕濡的記憶 記憶是加了郵戳的一枚郵票 小心翼翼夾在昨天薄薄的筆記裏 我不怎麼喜歡風,飄髮吹裾的流動常讓我感覺凄涼。新英格蘭三到六月間冬盡陽生,常起暴風。在戶外打網球時,風吹得球兒變化無端,打球的人每每被捉弄得啼笑皆非。風總是要攪亂、或帶點什麼走才甘心。 但暴雨驟至卻教我舒暢。冰雪消退後留下一地泥沙石礫,枯枝敗梗縱橫低空,天地玄黃雜亂無章,並不覺花繁樹茂之日可期。直到一場滂沱大雨轟然而下,把地上洗刷乾凈,春天的畫布才算上妥了底色。我甚至喜歡坐在車裡,聽雨點敲擊玻璃,看雨水奔流窗面浩浩湯湯。在高速公路上駛入密實雨雲的經驗尤其痛快。先是雨珠一顆顆砸在擋風玻璃,爆破聲聲聲可辨,這樣節拍分明的持續了十幾秒,說時遲那時快,一瞬間萬珠齊發連成一張水幕甩來。雨刷雖然打到極速,但殺開的空隙立刻被湧至的雨水補上;敵不過天地之威,車子只得慢下。過了一陣,雨漸緩聲漸弱,淅淅瀝瀝,滴滴答答,不知不覺駛入一片乾地,方才的暴雨好像沒發生過。 不覺得這很好玩嗎?就算你沒這番雅興(或怪癖),也一定曾為暴雨攔截,和朋友一夥奮勇衝過雨網奔逃入室,指著彼此的倉皇狼狽模樣邊罵邊笑。印象最深的暴雨,要數高一夏天參加救國團草嶺健行遇到的那一場。一行人正在半途,山雨忽來,四野盡是草叢灌木,無可遮蔽。雨勢傾盆,不久腳下的山徑即成泥流,行走甚為困難。好在那段路大部份是下坡,反正立足不住,我們索性坐在地上溜滑梯一般順流進取,不一會大家都成了泥人。泥人的身份帶來心靈解放,於是我們不再驚惶,安心體會溜滑的經驗,綿密的雨絲撒在身上亦有如沖澡,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簡直像英雄般自豪。 另一次難忘的經驗發生於剛到麻州那年(2000年)六月,到 Mount Monadnock 爬山。這是公司舉辦的週末郊遊,為了讓辛勞的員工輕鬆一下。我的左腳本有點不適,又逞強跟兩個加拿大來的“山精”較勁走最陡險的步道,一路上兩腿輪流抽筋,好容易捱到山頂。山頂全是光禿禿的大石,平緩可以休憩;我癱在地上,慢慢除下鞋子,啃著三明治,心想至少躺他一個鐘頭再下山。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坐下不到十分鐘,飛來一片烏雲。我跟旁邊的同事說:“你看那雲來得好快!” 言猶在耳,烏雲已然蓋頂,雨點如子彈射下,打在身上好不疼痛。山頂傳來陣陣驚呼,我套上鞋子邊跛邊跑,跟著人群離開山頂到背風處暫避。雨挾風勢,雷電交加,溫度驟降,洪流從身旁沛然而下;一夥人龜縮著,全身濕透哆嗦,你看我我看你,足足有幾分鐘無人言語。有位同事的眼鏡甚至被風雨刮跑了。雨勢稍緩,我們開始下山,時時經過石塊青苔,滑溜危險。我就眼看一人在身旁摔倒,以極緩的速度滑離步道,但無法停止,直到撞上樹木,折斷了腿,發出哀嚎。整個過程像慢動作。總之,下山折騰了兩個多小時,雙腿發抖不能自已。回到住處泡了半天熱水澡,跛了一個禮拜才好。後來聽說主辦的秘書小姐當時為雨所困,又濕又冷,體溫下降,幾有性命之憂。 淫雨連綿成災不是好玩的。我喜歡的暴雨不是那樣,而是記憶裡南臺灣夏天午後的雷雨,像是孩子無心思的大哭,哭完了跑到路上,空氣清涼,地氣猶溫,一群穿著短褲的小男生跳到水窪裡玩耍,運氣好時天際會掛上一道彩虹,恣意快樂得不得了。這濡濕的記憶是條活魚,可不是小心翼翼夾在筆記裡的一枚郵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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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