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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10/01 16:15:28瀏覽1869｜回應11｜推薦1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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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無能名】 三國演義第七十八回，引了一首詩感嘆曹操之死。詩中云道：「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沒豈隨人眼底？ ... 書生輕議冢中人，冢中笑爾書生氣！」三國罵曹操為奸雄，然而寫得最活的人物也是曹操。這樣一個複雜的人物，是小說家的最愛，哪能輕易放過？羅貫中畢竟有文學家的深度，曉得洪濤時代英雄人物的出沒，豈是書生的輕議所能追躡的？ 蔣介石也是個英雄人物。我知道這個看法與現今臺灣的政治史觀大相扞格；嘿，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沒豈隨人眼底 - 獨立寫作的部落客，若一味在意別人的看法，在他人的眼光中扭捏作態，不如封筆。 問題在於，我們對於蔣介石這個人所知其實甚少。我們吃過他的壽桃，背過他的遺囑，在介壽路上踢過正步喊過總統萬歲，在他的紀念堂慢跑打拳約會照相；中小學曾矗立他的銅像，城鎮的道路曾標示他的名字；過去聽到他的名字要立正，現在提到他的名字有人吐口水；以前呼他為民族救星，後來斥他為威權恐怖；有人曾為他死，有人曾因他死。他不像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符號，一個無所不在的靈。 政治掛帥的社會，政治人物 - 尤其像蔣介石這個人 - 所象徵的意義遠比其真實的血肉來得重要。別以為這是過去的事；人類的歷史其實挺枯燥，不過就那幾齣劇本換不同的角色輪番上演，像是好萊塢常搞的舊片新拍。你看李登輝、陳水扁上臺，臺灣人也急急忙忙將其符號化，建構新的象徵。這真是膚淺又危險的把戲：膚淺，因為不把政治人物當人，看不到他的有限、他可憐可憫的人性；危險，因為政治人物一旦成為非人的象徵符號，他就轉過頭來像個神明一般操弄崇拜他的人民。 蔣介石去世那天是1975年4月5日清明節深夜，記得次日風雨如晦，仿佛天人同悲。爸爸聞訊後在家中客廳設案祭奠，拈香祭拜。我當時小學五年級，看著大塊頭的爸爸站著唏噓垂淚，印象深刻。對他那樣背景的人而言，蔣介石的死無異於一座燈塔的熄滅。 領袖既逝，精神長存，不免出了許多歌頌文字。其中以秦孝儀作詞、黃友棣譜曲的「蔣公紀念歌」為出類拔萃。此曲雖極盡諂媚頌聖之能事，但以歌論歌，洵為藝術傑作。我和妹妹年紀雖小，卻都唱得純熟。不久有人嫌這首歌難度太高，不適合全國人民朝夕吟誦，又甄選了一首大眾化的，張齡作詞、李忠和譜曲，其詞義及音樂性相較前者就相去甚遠了。自此電臺日夕播放、中小學生謳歌不絕的就是後來的庸俗之作。 秦孝儀作的原詞如下；YouTube 有一首合唱，雖非最佳，姑且可聽。 翳惟總統，武嶺蔣公。 巍巍蕩蕩，民無能名。巍巍蕩蕩，民無能名。 革命實繼志中山，篤學則接武陽明 黃埔怒濤，奮墨絰而耀日星 重慶精誠，製白梃以撻堅甲利兵 使百萬之眾，輸誠何易 使渠帥投服，復皆不受敵之脅從 使十數刀殂帝國，取消不平等條約，而卒使之平 使驕妄強敵，畏威懷德，至今尚猶感激涕零 南陽諸葛，汾陽子儀，猶當愧其未之能行 以新生活育我民德；以憲政之治植我民主 以經濟建設厚我民生；以九年國民教育俾我民智益蒸 倫理 民主 科學 革命 實踐 力行 中華文化於焉復興 奈何奸匪叛亂，大陸如沸如焚 中懷饑溺，臥火抱冰；乃眷西顧，日邁月征 如何天不諱禍，一旦奪我元戎 滄海雨泣，神州晦冥 孤臣孽子，攀慕腐心。孤臣孽子，攀慕腐心 化沉哀為震雷，合眾志為長風 縱九死而不悔，願神明兮鑒臨 誓誅此大奸元惡，誓復我四明兩京 誓弭此大辱慘禍，誓收我河洛燕雲 錦水長碧，蔣山長青 翳惟總統，武嶺蔣公 巍巍蕩蕩，民無能名 我最喜歡最後一段：「縱九死而不悔，願神明兮鑒臨。誓誅此大奸元惡，誓復我四明兩京，誓弭此大辱慘禍，誓收我河洛燕雲」，總讓我血脈奔騰，覺得非直搗黃龍、犁庭掃穴不可！這是昨日之我戰勝今日之我的實例。考完大學之後我把三民主義課本扔進垃圾桶（當時沒有保存歷史文獻的觀念），因為裡頭充斥著顛倒錯亂不知所云的蔣的訓詞；以為從此可把蔣拋諸腦後。豈料如今年逾四十，蔣的統治還是藉著一首優美但肉麻的紀念歌，在我的腦海縈繞不去。 【註】 歌詞稍加注解如下（恐有謬誤之處，敬請不吝賜教）： - 翳：語助詞。惟：思想 - 武嶺：蔣家鄉浙江奉化附近的山名 - 巍巍蕩蕩：見《論語‧泰伯》，“大哉堯之爲君也！巍巍乎！唯天爲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民無能名：人民找不出夠偉大的字眼來稱呼他。 - 接武陽明：蔣自言效法王陽明。 - 墨絰：絰，古代喪服上用麻葛布做成的帶子。墨絰即黑色的喪服。出於《左傳》，晉文公剛死，秦國乘喪擊晉，晉襄公墨絰擊敗秦師的故事。這裡指蔣繼承孫中山遺志東征北伐。 - 白梃：木棍，指粗糙的兵器。出自《漢書》：陳吳奮其白梃（陳，陳勝；吳，吳廣） - 輸誠：降服。渠帥：盜寇的首領。指蔣北伐統一，使各處軍閥聽命中央。 - 中懷饑溺，臥火抱冰：指蔣以人饑己饑人溺己溺之心，關心大陸人民受苦 - 乃眷西顧：語出《詩經 大雅 文王》，原意為上帝特別眷顧周朝發源的西岐。此指蔣心懷大陸（大陸在臺灣西方）。 - 天不諱禍：上天不避諱禍事；是"禍從天降"的委婉說法 - 孤臣孽子：語出《孟子 盡心》，此指失去蔣而無依靠的人民 - 攀慕腐心：人民思慕懷念蔣，心中痛苦至極 - 九死而不悔：出於《離騷》 - 大奸元惡：指中共首腦 - 四明：浙江四明山，指蔣的家鄉。兩京：南京北京。 - 弭：消除。大辱慘禍：指大陸淪陷之事 - 河洛：黃河洛水，中華民族的發源地。 - 燕雲：後晉石敬塘將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喻被中共竊據的國土。 - 錦水：？ - 蔣山：南京鐘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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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