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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9/03 16:31:15瀏覽1104｜回應5｜推薦1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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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政治是一塊遮羞布 一天上班，只有我和 G 共進中飯。G 是大陸人，年紀較輕，溫和寡言。他忽然問：「你支持國民黨還是民進黨？」我先回答其實並不特別支持誰；接著又說，像我這個年齡層的臺灣人（生於1960 年代上下），如果不曾反過國民黨，是有些不可思議的。然後又說對民進黨多少有過期待。我東拉西扯的解釋了一番，直到發覺自己語無倫次、籠罩在矛盾的情緒之中。 人的記憶是序列的（sequential），每一個瞬間只能想起一件事；又是環環相扣的，一件事會勾起另一件事；好像你得先開面前這扇門，才能拿到下一扇門的鑰匙。所以，不是我愛談政治，而是G的問題開啟了我記憶中的一扇門。 這麼說你大概還是一頭霧水。讓我先講個故事吧。記得當年大學宿舍的年度整潔比賽嗎？平時亂如豬圈的男生宿舍，一夕之間可以變得光潔不可方物，其訣竅在於一面"遮羞布"。七個男生住在一間八張上下鋪的寢室，自然空出一張床位（通常是下鋪）。一到比賽時間，所有羞於見人的物事就往那當然的淵藪堆積，直到塞到不能再塞，這時經驗豐富的大四學長就拿出白色的床單，沿著床柱把那下鋪的擁擠物事滴水不漏的密密兜攏住 - 這就是所謂的"遮羞布"。驗收當天，女生宿舍來的評審來到我們煥然一新的寢室，看到那張白璧無瑕的布，竟然無人詢問布後面藏著什麼，更沒有人動手扯開一窺玄機。我是大一新生，不免納悶，但轉念一想，立即恍然：很久以前，一定有過一則傳奇故事：無知的女生評審扯開了某男生宿舍的遮羞布，登時山陵崩塌，百寶並陳，讓花容失色，英雄慚怍。從此，沒有女生再敢去動遮羞布：她們都知道它後面的髒亂，但她們不想看到那髒亂。男生知道髒亂是理不清的，也無心去理，必要的時候遮掩一下，算是給來檢查的女生面子就是了。 我成長過程中被灌輸被試用被顛覆被淘汰的一切政治樣品，就仿佛囫圇堆置在一塊記憶的遮羞布後面。我知道有些東西是理不清的，不如一遮了事。多年來我也沒想去揭開它 -- 明知是垃圾，而且還是過期的垃圾，何必庸人自擾？像那些女生宿舍來的評審，我寧可享受無知的幸福，不願面對發臭的真相。 偏偏這個世界不甚尊重我，三不五時就出個竊國大盜，或派G這樣單純的人來攪擾我的無知狀態。於是遮羞布掀開了，面對滿眼的雜亂，我是要理一理呢，還是再一遮了事？比如，「支持國民黨還是民進黨」這個問題對我而言，比「支持共和黨還是民主黨」要複雜得多，帶著更多的歷史泥沙。為什麼？我不禁苦笑。我生於1964年，在黨國教育下長大，經歷臺灣的強人統治、經濟成長、黨外抗爭、民主啟蒙、統獨路線。雖然一直站在邊線看戲，從未參與過實際政治，但是個人的政治信念卻也破了又立、立了又破、翻了幾翻。時代何其殘酷，逼我時而激昂，時而漠然，時而堅持，時而幻滅，時而絕對，時而相對，時統時獨時藍時綠 -- 簡直就要把人搞成精神分裂。時代又何其幽默，讓我見識了臺灣政治舞臺上或真摯或荒謬的聲音與憤怒，也見識了自己朝三暮四的政治變色史。 小人物沒有影響世界的力量，多半時候是世界在他的身上留下紊亂無章的色彩。創造歷史，是大人物的事；寫歷史，卻有小人物的份 -- 不是官方的、學者的歷史，而是遮羞布後面的那團雜亂。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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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