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獲2008全國巡迴文藝營創作獎入選(2008/8/9)

　　我習慣趕車的快感。十分鐘內到達車站，趕上火車是我的成就。最快樂的事情莫過於此！但我驚覺，儘管中山路被我走了三年，我仍感陌生。身為苑裡的學子，我能指出學校如何到車站，但我無法告訴您詳細的中山路之風光。換言之，我分外熟稔的這一條路，並沒有因此而特別透徹。

　　畢業典禮籌備早已展開，我知道這條中山路再怎麼走不過也幾次而已。於是我決定，今天，我要慢慢地走，我要把玩每一戶房子，對每一位淳樸居民微笑。

　　我害怕同學笑我痴，於是我想盡辦法擺脫，終於我獨身走。對於一個文化愛好者，我顯然不是那麼有自信。

　　到了路口，因為下課車潮多，我決定走國小天橋，儘管我知道，車子再怎麼多過馬路仍然比走天橋快。我心懷焦慮，焦慮大家對我異樣的眼光，於是我快步上天橋。天橋上，我以不一樣的角度俯瞰熟悉的環境，發現這兒是那麼迷人。原來平凡生活只需調整視野的角度即可煥然一新。即令花的時間較多，但收穫也較多。這正像是我選擇慢慢走中山路的原因，因為我堅信我能有所收穫。

　　下天橋後我走進慈和宮這座歷史悠久的媽祖廟，幾百年來守護著苑裡小鎮國泰民安。我感謝祂，感謝祂讓我考上了理想的中文系與三年來的照顧，同時也祈求未來學業進步、健康。這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媽祖廟，特別是後殿更令人嘆為觀止，我帶著敬畏，祈求著。

　　走出這古蹟，正式展開今日的行程。

　　慈和宮的對面是最近才開幕的社區聯合活動中心。三年前還是一塊空地，我甚至時常穿越來往。今日，它卻已是一座挺大的建築。但在我心中，它很小，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小，只因它的年齡比我年輕，只因我吹過的海風比它還多。

　　過去這一帶是河流截彎取直之處，但現在房子愈蓋愈多，好多好多的房子使我呼吸不順：是壅擠！是壓迫！是不自在！但它仍是繁榮的象徵，儘管我只希望它永遠是個鄉村就好。這一座座又蓋了一座座的建築，我很討厭，但也得習慣。不願接受的事實，我選擇逃避思考。於是我繼續前進。

　　中山路，放慢速度走，也許三年來是頭一次。這樣的一條路的確沒有必要慢慢走，但我想聽它告訴我一些故事。就在剛走的不久我發現了一間古老房子，小小間，門甚至比身高還低，好舊，好像也沒人住了……。

　　苑裡，老實說還頗不易見到壯年人，大多都往都市打拼了。我僅能對那些伯伯阿姨的或者阿公阿嬤或者弟弟妹妹還是小 Baby 微笑。壯年人，都離開了。誠如我，畢業之後也得離開這兒……。

　　在這條路上，我想起第一次走過的經驗。我和姐姐要走去搭車，那時我甚至搞不清楚到底如何到火車站。那是我剛進入高中的八月，熱得發燙，而我對高中充滿憧憬。

　　繼續走，來到了一個岔路，我不曾走過，也不知道通往何方？三年來，我第一次在此處左轉，之後我繞了繞。這條路，有更多殘破房子，還有土塊厝。我摸、我聞，土塊告訴我這間房子的悠久歷史，它告訴我它還會繼續屹立不搖。

　　出口，原來是天下路，正是所謂的苑裡老街。這裡有很多的草蓆專賣店，自許成為文化人的我，早已買了一頂道地的藺草帽，儘管後來戴的是耐吉的帽子。提及藺草，剛剛在慈和宮跪下拜拜時，是墊著藺草蓆呢！

　　老街真夠老，好多房子都已經抵擋不住歲月的流逝，或者無法承受現代科技發達的社會，早已無力支撐住，就這樣大剌剌地苟延殘喘。

　　光是這條路，理髮廳有幾家我就數不清。理髮廳的老師傅一定是「專家」，從他們的頭髮斑白，他們的神情、態度從容自在可見一斑。但我不曾在這剪過，我總是在需要提前幾天預約的理髮店給專業的設計師設計，我其實也愛慕虛榮，因為我正年輕。

　　但關懷這片土地，卻怎樣也不能分年齡，因為那是所有人的責任。

　　再走，我經過一家我喜歡的古老味小吃店，它帶給我的感覺是親切、熱情。我在此右轉，欲轉回中山路。

　　就在這路程中，我驚喜發現又有小路，於是我走前去，發現只是住家，便回頭。雖然我只是參訪，但我也擔心遭到住民的誤會成賊？畢竟不會有年輕人特定走進小路只因為對文化的愛好。

　　回到中山路，其實也接近車站了。我看到停車場、地下道與月台，當然還看到很多的店家。這兒是苑裡的市區，繁榮卻不失歷史的痕跡。當個苑裡人三年，我才發現好多地方不曾去過，因為我所熟悉的不是中山路、天下路，就是為公路、世界路或者……我也忘了還有哪些路。但對於更深山的地方，我不甚瞭解。

　　不過也不是全然無知。去年暑假到山腳國小帶營隊，住在同學家幾天就算是認識了更深一層的苑裡。那時我好興奮早晨能騎腳踏車在田野鄉村的悠遊自在。我真的好愛苑裡，苑裡給我太多美好的回憶。

　　進入車站，終於完成了慢慢欣賞中山路的計畫。我同學見到我訝異地問我不是已搭上火車回後龍了嗎？但我沒多說什麼。我恢復正常的我應有的生活。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像是秘密。

　　三年了，我走過好多好多的路，好多好多的房子只會愈蓋愈多。但這仍是我喜歡的依山傍海的高中。苑裡，是我的驕傲。

　　好快，我已成年。十八年的苗栗生活我即將暫離到新的環境。我不會忘記這一日，每戶房子精美的春聯或者可愛的居民依然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