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朋友相處談論,世間以何為最快樂,有一位說:「人世間,若能餐餐若宴會,大魚大肉,大吃大喝,酒足飯飽,最是痛快。」另外一位朋友說:「人世間,若能週遊世界各國,春情美景,百花爭妍,風景絕色盡入眼簾,如此身遊其間,最是快樂。」又有一位說:「我不要這些,我只要錢財富足,成了大富豪,要什麼有什麼,富貴傲天下,最是快樂。」最後一位說:「只要妻妾滿堂,美女絕色供我享樂,如此風流才子,死在牡丹花下,最是痛快了。」
以上四個人的談論,可以代表目前社會人心的慾望,而世間的快樂,就是如此而已。
然而,我覺得釋迦牟尼佛有一段話說得極對,他說:「世間的快樂是不良久的,因為勝會不會常常有,盛筵也會散,快樂的大吃大喝之後,便是一場大空虛,有何快樂呢!至於週遊世界,欣賞風景,春花秋月,變幻不停,佳景也將變殘零,這又有何快樂呢!人間財富,得來非常辛苦,失去非常悲痛,人成了錢的奴隸,亦無快樂可言。最後妻妾滿堂,美女絕色,只是淫樂耗身,互相嫉恨,生怨死離,又有何快樂呢!所以真正的快樂,就是解脫煩惱,得大智慧。」
人類的慾望就如同孔夫子說的「食色性也」一般,凡夫是無法抗拒錢的誘惑,無法抗拒色的誘惑,無法抗拒縱情享受的誘惑,有時候,明知那是有毒的,是毒蛇般的毒牙,是烈火的陷阱,但,許許多多的人卻把持不住往坑中跳下,這是慾火焚身的悲哀了。據我所知,在這世界上,要想超脫於世俗之人,非有「大定力」不可,否則,不但一失足成千古恨,人若慾念未除,在六道輪迴之中,將要墮落在畜生道中,連人身亦不可得。
人類的靈魂接受慾火焚身時,若不嚴拒,那麼靈魂就是像毒蛇之姿般的狂舞,醜陋的自取滅亡之路,也如同火焰一般,毒舌吞吐,食盡了苦果,不但修身養性的成道境界不可期,反成了地獄畜生道中的常客,生亦可悲,死亦可悲了。
我個人曾經接受過一次極嚴重的考驗,那是心血沸騰的考驗,那時候,我才二十八歲,正當血氣方剛的時候,由於我懂得占卜卦理,因此,空餘時我替朋友服務。
有一天,有一位年輕美貌的婦人來找我,她的模樣長得俏麗可人,年紀約二十七、八左右,身材均勻,眼眸大又亮,身著豔麗旗袍,很迷人的。她是朋友的朋友,她找我的目的,是盼望我能在卦理中,指出其先生的病,幾時可以痊癒,她的先生已五十多歲,得肝炎,轉肝硬化,恐怕生命不保。當時,我占卜起課非常謹慎,所得的卦意很差,卦是:「暗昧不明主有憂,內戰奸邪家不和,昏迷血光來破穢,問病自然得大凶。」我對她搖搖頭,她蕩蕩的一笑,把椅子搬到我的右邊,用嘴附我耳朵旁說:「他幾時死?」
她說話時,吹氣如蘭,臉又貼得近,那水汪汪的眼神,充滿了迷離,小小的豔唇,近在咫尺之間,我對於她的舉止,確實頗為怔攝。
「不知道。」我挪動自己的座椅,略略退後,正襟危坐。我彷彿可以感覺她那豐滿而玲瓏的身軀,輕輕的摩挲過來,她的身子就是一股熱氣,她的兩腮格外的豔麗。我的心,急促的跳躍起來,呼吸亦一聲聲的入耳,我發覺自己熱熱燙燙的無明,從懷中燒到心窩,如同灼得心焦身碎。這時候,我突然想起「地獄的圖案」,一條條的蛇,一把把的尖刀,一口口的油鍋,惡鬼猙獰的臉……。我感覺到不安,我惶恐的站了起來,我看她,她也正瞧著我。
「對不起,我只能算到這裡……。」我有點口吃。
「沒關係,我下次再來。」她的笑確實充滿了蕩意,連她說話都是甜甜的。我有點迷糊了,真是不可思議,她倒底是怎麼樣的女人呢?事實上,這個女人就像一條蛇,扭動著優美的曲線來了,就像一團火,燒得令人不自在,暈暈陶陶的。
一星期後,她又來了。
長長的烏絲泛著黑而亮的光澤,有一小撮頭髮掉到額前,成了肩頭的瀏海,化妝很豔,走動時如同無骨,一股香氣撲鼻,最突出的是那雙黑而亮的眼睛,如一泓清澈的小潭,水汪明亮,她抿抿嘴,表示她又來了。我看她,發覺一舉一動都充滿了誘惑,她是一只熟透了的蘋果。
「不怕我嗎?」她說。
「妳這麼年輕,這麼美好,前途應該充滿希望。」
「我是在追尋希望。」她幽幽的說。
「妳可以有資格找到。」
「這是弦外之音?」一抹甜甜的笑意從臉上蕩漾開來。
「不是。」我為之語塞。」
「喜歡我今天的穿著?」 她穿了花色的碎格子洋裝,胸開得低低的,顯得更年輕,我看她的胸部凸起,心兀噗通噗通的跳,臉紅耳熱大半餉。
「答應我,出來一趟,我需要朋友。」她靠近我說。
「我……我……不可以的……。」心就像被攪亂的池水,圈圈漣漪互相激盪,一點也不平靜,但,我仍然對她說:「不要再這樣了,我不歡迎。」
我看見她的眼裡燃燒著熾熱的慾火,一陣心慄,我知道自己就站在火坑的邊緣,她像一條美麗的毒蛇,張開了口,伸出毒牙,而我是逃命的小白兔。只要我今晚跟她出去,只要我點一個頭,我就可以擁有她,這不是迴腸盪氣的愛情故事,而是偷情,一位有夫之婦和一位少男,把平淡的人生點綴得美麗和多姿。然而,我是痴痴迷迷的人嗎?我在人間舞台上串演這樣的一齣劇嗎?我如何對得起我的恩師?有什麼資格追求神聖的真理?有什麼資格超凡入聖?我如何抵得過冥冥中的報應?如何躲過六道輪迴?目眩神迷之餘,我又考慮自己未來的天路歷程,我能嗎?我能嗎?頭微微的發脹,腳下軟乏無力,癢兮兮的心緒像螞蟻,渾身不自在。
「不可以。」我勉強的拼出這三個字。
「我找阿該去。」
(阿該是我的朋友,當初介紹她來的就是他。)
隔了幾天,我接到她的一通電話。
「盧先生,我晚上睡不好,怎辦?」
「找醫生看去。」
「盧先生,你是木頭人嗎?」
「不是。」
「既然不是木頭人,為何不動情?」她大膽的說。
「我不能,因為我信佛。」我只好如此的說:「我害怕下地獄,因為我不能對不起良知。」
她不說話。
「我要掛斷了。」
她還是不說話
我「喀」的一聲,就真的掛斷了。從此,這個誘惑的故事,才算真正的落幕。我不敢說自己已經打了一次勝戰,但是,生命在原野中漸漸茁壯了,我沒有離開十丈紅塵,慢慢的,我培養自己的定力,漸漸穩定自己的心性,我是弱者,所以要堅強自己。
我欣賞佛陀「嚴拒美色」的一段話:「不要被美色所迷惑啊!我們觀察美色,自頭到腳,沒有一樣是真正美好的,我看髮如象馬之毛,骷髏若豬狗之頭,頭中之腦汁腥臭逆鼻,眼睛會流眼屎,耳鼻中亦有,口中有唾汁,腹臟肝肺皆腥臭,腸胃膀胱,全盛裝屎尿,實污穢難言,皮膚出汗水,汗水即尿,人皆如是,無一是好啊!」 本文轉貼TBSN盧勝彥文集[輪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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