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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8/30 00:14:59瀏覽236｜回應1｜推薦4 | |
2-11 信仰 vs 叛逆
他，縮坐在一間昏暗如監牢的小室中，一個人也無，黑暗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牆壁上方一口小小天窗，襄著一方小小的彩色玻璃，這是舶來品，本地未曾有過的物件，而這方透出炫亮採光的小小玻璃窗，竟然就是他之所以經常悄悄來此的唯一原因。
他很迷惑於那高懸於黑暗之上的一方光亮，讓他憶起當年昏迷中的種種幻思奇想，他久久坐在一張長條板凳上，仰頭望著那方彩色的記憶之窗。
然而他的意識未曾注意那在視線水平前方，一面突兀的十字，那東西對他而言，一點意義也無，只意味著一塊戴著邪氣與怨怒的木頭，那是來自於不知名的蠻荒國度，一位好怒任性的神祇，一個缺乏面貌的枯稿形象，他不能理解，何以這些大鬍子的野蠻人，願意將自己獻給這樣一位患有瘋狂病症，以虐待子民為樂的神明。除了證明這些大鬍子缺乏教養，喜歡自虐之外，他想不出這些大鬍子腦中還有什麼！但是，他笑了，他笑這種奇特的巧合，他忽然感覺其實這位野蠻人的神祇很像自己，或是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化身，喜怒無常，嗜血好戰，放縱自己，卻嚴格規律他的子民，一個沒有面貌，只知律法，卻假冒慈善的神明！那分明就是他自己！
他就這樣一直望著那天窗，想著一些或有或無，或明或暗，或遠或近的過去，以及胡亂想著那彩光裡應該出現的形象，他認為，至少也該是那觀音祠裡慈祥的觀音，或是媽祖廟裡福泰的媽祖，怎能是個沒有面貌的老怪物？真是荒唐！他想，或許將來，有哪個好事的族人將他立為神明蓋廟供奉起來，或許就是如此形象吧？原來，這裡的一切就是他日後的居所？難道那個大鬍子洋人將來就是他的廟祝爐主？想到這裡，他又笑了，然後，他便想起這大鬍子的過去，想起當年他和他較勁，卻出手在暗地裡救了他，想起當年他率眾兩度拆了他的”廟”，卻又悄悄幫他躲過暴民傷害，然後，在那年與洋鬼子的戰爭中，他還親手放火燒了他主人的殿堂，最後，竟然還時常出現在他的這間火後重建的”廟”裡。他眼見那大鬍子年輕人從一個過街老鼠，變成一頭頑強的驢子，眼見他從一個小小廟祝，最後變成了這城裡士紳競相巴結稱頌的德望長者，他覺得，這大鬍子洋人跟他有異常的緣分，他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分身，倔強，陰沉，獨斷，他，這大鬍子洋人，以及他背後所隱藏的那個無臉的”主人”，他們三者幾乎就是一體！是真正的”三位一體”！那大鬍子洋人和他主人在此土地上的昇揚，剛好就等同於他的墜落，合若符節，真是難得的緣分哪！無怪到了如今，那大鬍子都已經作古，他還是經常前來這裡，一個人發呆望著那口小小彩色玻璃！他是來這裡見他的對手，他的仇敵，他的知己，或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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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滿是瘋狂的日子，一場充滿放肆的歡宴，一條讓萬人空巷的節日，這一天，是三月瘋媽祖的大日子，媽祖神轎出城繞境！
角鋼沒有參與其中，他只是低頭隱身，默默地跟在眼神發亮的老少人群之中，沒有人認出他，他已經厭倦於這種接近歇斯底里的迎神賽會，在裡面，任何人都能以媽祖恩慈的名義，在路上橫衝直撞，咆嘯打架也能夠被容忍。而那拿著郎牙棒以及尖刀，身披嬰兒紅肚兜的乩童，在眾人激昂的喝采中就越加瘋狂地將刺棒與尖刀往自己身上招呼，背上，胸前，額頭血跡斑斑，一滴滴落在滿是紅色砲竹的碎屑上，兩者的紅色簡直是相得益彰。角鋼忽然想到，這是一種營生的技藝，因為神明喜歡，人們也喜歡這種來自遠古記憶的血腥場面，或許只要稍加改良，就能以此”技藝”在”平日”裡謀生。他彷彿能夠感覺，那些擊打在乩童身上的棒刺，是受到女神祝福的，是女神以此來安撫無數悲傷女子命運的方式，以安撫那週期紅色的獻祭儀式，告訴世人，那來自於紅色血腥所開啟的生命，其實就是一場瘋狂歡宴！沒有人能夠例外！生育，紅色，血腥，歡宴！這就是那恩慈女神的教誨！所以，這些以肉身獻出紅色血滴的猛壯男子，不過是女神加以利用來彰顯她恩慈的工具，就像她的戰士那樣，以男性的肉身拼博，去捍衛那女神的高貴！角鋼覺得這是光榮的，是羅漢金鋼般護法的榮譽，是他跟女神之間的交感，也是神壇，是上林台前的曖昧！因此，角鋼決定，今後他將要以”血丐”的身分面對世人，讓他自己來獻身於那遠古隱藏的瘋狂儀式！一場告誡世人，千萬別要推辭拒絕的盛宴。
角鋼在人群中想得出了神，以自動的腳步跟著前行，身邊的人無意識地晃動著手上的香柱，那香煙聚集，讓眾人眼睛濕潤，角鋼右臉頰忽然被一個粗心的老婦人手上的香柱所燙，角鋼猛然從自己的想像裡驚醒過來，老婦人渾然不覺，繼續前行，平常受不了一聲小兒啼哭的老婦，如今面對震耳欲聾的砲竹卻是面不改色，毫無畏懼，老婦堅定的向前挪動，絲毫不倦地，如同一尊女神的雕像。角鋼撫著被燙傷的臉頰，想著，這或許只是女神一個小小的提示，提醒因為他是有罪的，他身上帶著害死自己兩個孩子，害得媳婦投河的罪犯，女神是否真的挑選了他？他忽然感到憤怒，連她也不能信任嗎？難道她不能理解他的痛苦嗎？難道她也要移棄他？那老婦無動於衷地離開，一如那女神曾冷漠地讓一切發生。
角鋼就在這樣的起伏裡載浮載沉，時而憤怒，時而激昂，像是一個患了失心瘋的乞食，他跟著隊伍，然後終於帶著憤怒左轉離開了人群。角鋼正要逆著人群方向而行，卻在此時，他聽到了前方不遠傳來一陣激烈的人聲鼓譟，帶著人群被激怒的吼叫聲，這不是普通的吼叫，而是一群猛獸受傷般的憤怒，他直覺不尋常，在此瘋媽祖的時節，人們即使再如何瘋狂失控，也不至於發出如此的呼喚，顯然，前面發生了冒瀆了女神的事件！
於是角鋼以那彎曲如角的駝背，快速趨前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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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