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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21 10:38:36瀏覽342|回應0|推薦6 | |
那天,隔層透明玻璃,看見你顏魯公,坐在案前,幾回擱筆吁嘆,幾回仰頭遠眺窗外,又拾筆醮墨塗畫,窗外夕陽紅透半邊天…… 你心中淌血好似餘暉,那正是紀元758年,你剛五十歲,好一個知命的歲數:堂兄顏杲卿、姪兒顏季明,父子倆死守常山郡,抵禦叛賊安祿山,最後城破被殺,顏家一族三十多人,命喪此役。兩年後你在蹀血成河的雜亂中,僅尋得堂兄一足,姪兒一副頭骨。為國捐軀,軀無完體。如今主持殮葬,面對殘骸,草擬祭文,怎能不令人悲泣? 從「惟乾元元年,歲次戊戌,九月……」起前六行,在祭文的格式規範下,你的情緒還能壓抑得住,字的結體、間距都算勻稱,只有一處「從父」改為「第十三叔」,想必嫌「從父」過於籠統疏遠,不如十三叔來得真切。寫到「惟爾挺生」時,季明還不到二十歲,芝蘭玉樹般的輕俊身影,歷歷在目。 當年堂兄在常山(河北正定縣),你在平原(山東陵縣),兄弟默契要連成防守線,阻斷安祿山、史思明等賊人的南下攻勢,外甥盧逖、姪兒季明擔任兩城的通使,杲卿因而收復了被賊人侵佔的「土門」,但也因此引來賊人加派重兵攻掠常山。史思明破城,把刀架在季明的頸上,要脅杲卿投降。你揣想季明當時應是目不瞬,色不變,頭不屈地從容就義。 然而「父陷子死」的慘痛背後,有那擁兵自重而見死不救的小人,在不遠處作壁上觀。想此,你激憤油然而生,筆勢沈鬱,墨色凝重,內心的悲痛鮮明流淌紙上;背後的我也宛如在場,不禁咬牙切齒。 兩年後你見到季明的頭骨,心想一個青春無限的生命,如此殞落,至悲無淚,淚似乎梗住不再潰流,卻都化作祭文末段的塗改、添註;尤其第二度的吶喊──「嗚呼哀哉」行走如草書,筆澀墨枯,必是心顫情飛,隨著季明的魂魄一致。 你放下毛筆,將文稿挪到一旁,取來淡黃新紙舖排平整,看了一會便坐下來。先前的賁張激動雖然漸趨緩和,想到明早吉時的奠祭,這篇祭文是唯一可以告慰季明的事物,就顧不得心上仍隱隱作痛,擎筆吻墨,重重寫去。 書畢,你臨窗仰望,夕陽已西沈,星子正微微眨眼。 那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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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