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波門診驗血人潮，在狹隘的廊間消退，檢驗室的空氣也因而恢復了些許的活力。

總算可以暫時閉起酸澀的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氣。

「請先幫我抽個血好嗎？我先生拿單子去批價。」

熟悉的音聲把我從靜謐中喚醒。

「產檢？！」

望著許久未見的翔翔媽媽，她大腹便便地出現在我眼前，令我有些訝異。

記得最後一次見到翔翔母子，那是在去年八月間的兒科病房。

「這是老三吧？什麼時候生？」

「下個月。」

「翔翔走多久了？」我不識趣地把話題轉到翔翔媽媽心中的痛。

「你知道？去年八月走的。唉，差沒幾天就兩歲半了。」

「也許是討完該他討的債吧！」

「要討也該多討一些，多待些日子也好。」

翔翔媽媽語氣中對翔翔仍有不盡的懷念與感傷。

翔翔是再生不良性貧血的小病人。

兩年多前，當我幫翔翔媽媽從背袋解下襁褓中的他時，就開啟了這段因緣。

兩年多來，每隔兩到四個禮拜，翔翔就得來驗血輸血。

每次門診，翔翔媽媽習慣地抱著他到我跟前抽血。當血紅素穩定些，翔翔媽媽總會喜悅地說「還好，今天不用輸血。」

不過，血色素仍無情地日漸下滑，下次還是逃不開輸血的命運。

在流逝的七百多個日子裡，翔翔有了新誕生的妹妹作伴，妹妹不像他的脆弱、慘白，她帶來希望，許多人期待能從妹妹的骨髓中，點燃哥哥日漸枯竭的生命火花。

似乎等不到妹妹的成長，翔翔最後一次躺在抽血櫃臺上，呆滯的目光，夾雜媽媽「什麼都吃不下」的訴苦，令我感到不妙。之後，翔翔就在兒科病房以及加護病房進進出出之間，燃盡他短暫的生命…

「翔翔葬在哪兒？」我回過神來問著。

「交給太平間，由葬儀社的人處理。人家說早夭的孩子不能帶回家，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望著翔翔媽媽的便便大腹，今生相遇，酬願也好，酬業也好，我們都是生老病死道上曾經相攜而行的朋友。在無常的幻化世界，緣遇是一種福份、感恩，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