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式噩夢

游泳隊訓練的初期，腰圍有一圈贅肉，中上高度的小少爺就被教練看中是蝶泳壯碩體型，很早就要栽培他參加蝶式的比賽。

十歲時，第一次參加一百蝶式的比賽，其他選手們輕輕鬆鬆地游完時，小少爺因訓練不夠，連七十五英碼都還沒游完。由於呼吸與蝶式起落的不協調，喝了很多水嗆到，這小子索性在游完七十五英碼時，依著游泳池的另一頭用力咳，想咳出肺部裡的水，然後再像蝸牛拖著重重的殼，慢慢的游回終點。

拖著沉重的身子爬出游泳池後，裁判居然告訴小少爺該項成績不算，判違規，因蝶式腳踢得不對。這次蝶式的慘痛經驗，好像一朝被蛇咬的感覺，一直不敢再參加任何蝶式的比賽長達六個月之久，才重新拾回信心。

去年暑假，教練挑出剛滿十二歲的小少爺當白老鼠，首次嘗試兩百公尺蝶式的比賽。當天只有小少爺和另一名十六歲的男孩報名，該項比賽困難和冷門程度可想而知。教練因事未到比賽現場，我就爛竽充數當起私人教練，學教練下水前的耳提面命：「只要一路跟著另一位選手游，你一定可以游得回來。」道地的外行人說的外行話。兒子表示：「我游不回來，就把妳解僱，不懂裝懂！」

游完一百公尺時，暗地偷笑「跟著游」不僅有效，而且成績優異。心想人家是久病成良醫，這道理還可以在游泳上通用，白日夢做多的我看多了游泳比賽，也可以充當教練。可惜高興太早，游到一百五十公尺時，小少爺依著池邊一頭拼命咳，想把嗆到的水咳出來，好像上次的經驗再度搬到眼前。

本來搖旗吶喊加油的我愣在游泳池邊，不知是該叫寶貝起來罷游，心疼孩子體力承受不了這樣的折磨；還是要繼續幫他加油，讓他完成競賽，起碼具有運動精神；也不知道這靠岸停這麼多秒會不會被裁判成違規，變成白游一場，那乾脆早點結束，少受點折磨；更不想不打自招去請教裁判，抱著僥倖的心理，搞不好裁判沒看到。(只有兩位選手，一場比賽至少有十位裁判雪亮的眼睛，怎麼可能沒看到？真是痴人說夢話！)

短短幾秒鐘要作決定，冷靜下來搜尋思緒時，頓時聽到震耳欲聾的加油聲「Go！Go！Go！…」不斷的迭起，才發現越來越多的隊友走到游泳池邊，圍著小少爺幫他加油打氣。我順勢退到一角，把比賽交給那群孩子。稍作呼吸調適後，小少爺轉身又向終點游去，加油聲隨著小少爺一路到了游泳池的另一端。當他雙手碰到終點計時板的一剎那，孩子們興高采烈的大聲歡呼，結束了全程的比賽。

這次苦痛的經驗，把之前的蝶式夢魘再度撩起。小少爺很後悔獲得了這項州賽的參賽權，常說「再多游一秒有多好！」大家巴不得少游一秒，只有他在期待多一秒。而且還千方百計想要教練「赦免」兩百公尺蝶式的比賽，終究未能得逞，還是難逃州賽一關。

州賽前，一片愁雲慘霧環繞著小少爺，擔心的不僅是一次兩百蝶式比賽脫不了身，連日後每季的兩百蝶式，都得下水比賽。最後抱著交差了事的心情，很不甘願地游了二百公尺蝶式。反正豁出去，落落大方的同樣在一百五十公尺時，停下來調整呼吸幾秒，才轉身游完全程。抱著無所謂的心態赴戰，反而成績進步，拿了全州十一、二歲男孩組兩百蝶式的第十三名。游完之後，如釋重擔，才恢復嘻嘻哈哈的笑臉。

西方諺語“Third time is the charm.” 經過三次超過實力的蝶泳挑戰後，小少爺在心理和體能上都衝破了關卡，成績突飛猛進，也能處之泰然的參賽。蝶式也變成小少爺和教練之間的特殊默契，訓練蝶泳時總是彼此交換眼神，像是鼓勵與肯定的傳遞。讓坐在一旁的我不禁嘴角上揚，看著孩子一步步成長，衝破一關關的考驗，感到很欣慰。教練還不時會拿蝶式來消遣小少爺，事先做心理建設，十三歲以後的兩百蝶式變成早上初賽和晚上決賽的型式，我們都很期待今夏小少爺再度接受新挑戰。

以下是今年二月底州賽十一、二歲男孩組一百英碼蝶式決賽的照片。

站好位置，準備跳水！(腰上那一圈贅肉十一歲時，早就不見了！)



哨聲響，跳下水了！



好的開始， 是成功的一半。



右邊第四水道的選手，人高馬大，是第一種子。



已經要入水了，隔壁水道的對手還在半空中！看到他的腳沒有？



低著頭，往下看，兩隻手往後用力划！兩隻腳使勁像海豚般的踢！



抬起頭，趕快換氣！



展開雙手像蝴蝶般輕盈飛舞！(兒子說：「不會游泳的人，才認為是“輕盈”」)



力拼到終點，先喘口氣。



不知道游了幾秒？有沒有到 AAAA 的標準？



到底是幾秒？還是看不到？



怎麼老是擋住我的視線？讓我看一下，好像秒數又比早上少，確定一下......



哇！真美好！太美妙了！學一下 Michael Phelps！



我達到 AAAA 的標準！



這是我游最好的一次！



太棒了！真高興！(那笑容把所有的酸苦辣都抹掉了！)



告訴隊友，一百蝶式奪下全州的銀牌！



全州比賽的第二名，很棒！我都不敢相信我游這麼好！ AAAA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