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年過半百的一位朋友當年曾經譜出一條進大學窄門的捷徑，想當國手參加國際性游泳賽，就得以保送大學。如意算盤打得好好的，書本丟得遠遠的，天天埋頭在游泳池裡，來來回回拼命苦練。如痴如狂到游泳池不夠挑戰的程度，跑到石門水庫、濁水溪等，不顧漩渦急流，一樣如魚得水般自由自在地游。

人算不如天算，在聯考前幾個月，台灣因政治立場的關係，宣布取消參加一切國際性游泳賽。眼看游泳夢泡湯暫時無關緊要，可是連大學夢也隨即跟著破滅，難以面對江東父老，只好重拾書本，日夜苦拼聯考，終於圓了大學的夢。

隨著歲月的穿梭，成家立業，一個個美夢成真，唯獨未遂的游泳夢仍掛在心頭，自然而然轉駕到孩子的身上。可惜一對子女興緻乏乏，斬釘截鐵的表明態度「學游泳可以，但不願參加游泳隊常常練習」。在無法勉強下，只好塵封游泳夢，放在心角期盼第三代的希望。

朋友得知我們家少爺喜歡游泳一事，對游泳的愛苗又慢慢死灰復燃，不時遙寄關愛。去年奧運的八面游泳金牌叱吒風雲時，朋友聯想到少爺，讓我感動萬分，無言以對。以千里之隔，將為朋友記錄我們家少爺游泳的歷程，讓他過「乾癮」。

不過，先聲明我們家少爺絕對沒有 Michael Phelps 的天份和努力，把游泳一事當成鍛鍊身體、調劑生活、消遣娛樂用。

緣滅緣起

我們曾經暫居旅館旁邊附設的長期租賃兩樓房 ，在天氣不適合戶外活動的日子，就帶著三歲和一歲的兩個孩子，使用旅館的室內溫水池游泳。心想那個孩子不喜歡玩水？洗澡時，孩子們都興高采烈的在浴缸裡，玩到水涼了，還不肯起來。

第一次到游泳池，大少爺如魚得水似的跳下水，沒有游泳圈，連狗爬式都不亦樂乎。可是小少爺小心翼翼，卻步不前，經過千哄萬騙，由哥哥牽著手，好不容易走到池邊，才肯讓我抱下水。一到水裡，卻緊縮身子捲成一團，雙手緊緊圈著我的脖子，掐著我快窒息，一點也不肯放鬆，才知道這小子怕水！

第二天，特地到 Disney 店買一種像汽車式的游泳圈。把游泳圈放在池邊，讓小少爺熟悉游泳圈，坐在裡面，腳伸到外面模擬浮在水面，手還可以玩前面的玩具。可是一到水裡，小少爺依然纏繞著我的脖子不放。不管多少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告，挺身保證絕對不會掉到水裡，也讓哥哥示範做榜樣，小少爺不肯下水就是不肯下水。

那年冬天，小少爺無緣的跟水告別。

大少爺六歲開始到健身俱樂部輔辦的游泳課學游泳，上課採用多種遊戲的方式，只要把臉放到水裡，會狗爬式的游就可以過關，大少爺花不了幾分鐘在第一節課就升級。四歲的小少爺每次隔著玻璃看池裡的一群小朋友上課，也想下水玩，好不容易盼到為期三個月的游泳課結束。輪到小少爺第一次上課，雖然玩得很開心，可是說什麼也不肯把臉放到水裡。

第二次上課時，心想孩子已經熟悉了環境，也認識了其他小朋友，而且哥哥在游泳池的另一角落上課，我就到健身房去運動。不料這小子看不到娘在玻璃門外，開始嚎啕大哭。工作人員嘗試安撫孩子，沒有廣播知會我。誰也沒想到他幼小的心靈，竟是如此拗的牛脾氣，始終無法擺平。直到下課時間，我去接孩子才知道連游泳課程的負責人都出動，想帶小少爺下水和其他孩子玩，可是怎麼說什麼都不肯，只好陪著坐在池邊整整一節課，癡癡地等我的到來。

兩節課就這麼泡湯，什麼進展也沒有。此後，我就乖乖的隔著玻璃看小少爺上游泳課，眼巴巴的看著其他孩子一個個往上升級。同組的人數越來越少，其他組的孩子越來越多，比小少爺年紀小的都跳到第二級、第三級，我的寶貝還在最初級。

大少爺上了兩期游泳課，自由式游得有模有樣，還會換氣。小少爺卻一整期都在第一階段，尤其喜歡玩「倫敦鐵橋垮下來」，享受不被抓到的樂趣，搞錯上課的真正目的。眼看一期的游泳課又要結束，心不甘情不願的我又把白花花的銀子送交出去，繼續報名，還厚著臉皮去拜託游泳課負責人想想辦法對付小少爺。

看著新進來的一批孩子一個個晉升到別組，小少爺仍穩如泰山，每次以沒被抓到為榮。只好自認散財的份，自我安慰，反正大少爺學得好好的，小少爺只是附帶的拖油瓶而已，不要奢望太多。

幾週後，這小子突然發現朋友一個個跑到別組去，他才覺悟該是玩別的遊戲的時刻。謝天謝地，「倫敦鐵橋垮下來」也有垮下來、玩膩的時候。果然不出一個星期，我們期待多時的升級終於發生。高興的人不止我們，連那些教游泳課的老師和負責人都如釋重擔，鬆了一大口氣，好像再熬下去他們的招牌都要被小少爺搞砸似的。

這小子創了空前的先例，花了二十多個星期，四十多節課，一節五十分鐘，才學會狗爬式和把臉埋在水裡，更別提花了我們多少的 摳摳。

游泳課負責人得知我們沒有預先報名下期課程時，憂心忡忡的跑來找我談話，深怕我們是不滿意的客戶，要砸招牌的。經我解釋，因為要搬家的不定性，沒有再報名，負責人露出愉悅的笑容，滿心歡喜的祝我們好運。(猜測高興招牌還保住的成分大些。 )

搬到亞城後，大少爺在暑期加入社區的游泳隊，小少爺只願當啦啦隊加油。等到大少爺開始上游泳課，小少爺自願放棄，寧願坐在一旁一起等著哥哥上完課。第二期報名時，小少爺就嚷著：「我也要上課！」

「當然好！」心裡有準備這小子又是散財童子，就當拖油瓶去打發時間好了。果然不出所料，混了一期，小子又改變主意不要上游泳課，只要當跟班的。再次回到我身邊的位子，寧願無奈又無聊的等哥哥上游泳課。

後來，兩個孩子提議要打棒球、打網球，停掉游泳課。每年暑假大少爺參加社區的游泳隊，小少爺還是啦啦隊的份。每週比賽跑得比誰都快，一定到現場報到，幫哥哥和朋友們搖旗吶喊，比誰都大聲有勁，純粹話燒ㄟ！

喜歡跟朋友們混的小少爺經過幾個暑假站得高高的在一旁觀戰，九歲那年夏天終於說出口：「我也要游泳！」

這一句似曾相識的話，讓我們半信半疑，實在搞不清這個孩子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請了個高中孩子一對一教游泳，讓跟班的小少爺也順便學游泳。繞了一大圈，兩個孩子又回到游泳的路。

二○○六年二月，大少爺正式進入游泳隊接受訓練時，當拖油瓶的小少爺因蛙式腳踢得不正確，沒被錄取。兩個星期後，在游泳隊練習前，請游泳隊教練鑑定一下小少爺的蛙式，教練同意小少爺可以隨時入隊。這小子一聽，高興得待在游泳池裡，認定當天就要跟著游泳隊一起練習。雖然半個月已過，在孩子不肯出游泳池騎虎難下的情況，只好當場刷卡繳出報名費及一個月的學費，半點優待都沒有。誰料得到當年怕水、只願當啦啦隊的孩子，在等待的過程中會變成喜歡游泳？真是跌破我們的眼鏡，做夢都沒想到。

兒子是這組年紀最小，也是最矮的男孩。

伊涵 4. 30.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