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做過家庭代工，就能體會到賺錢從來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尤其是工資微薄得就像海灘上細沙，如果想賺到足夠買一桶乖乖桶的金額，就必須具備積沙成塔的耐力。

我猜左鄰右舍都很清楚我們窘困的家境，所以奶奶一直都有接不完的家庭代工；有時候是黏紙袋，或者將彈性鬆緊帶剪成一小段、穿過小洞後再打死結就能完成的價格標籤，雖然做一個只能賺一、兩毛錢，但也是不無小補。

今天做的代工就是穿標籤，奶奶帶著老花眼鏡將鬆緊帶剪成一段段，再由我和珮臻負責穿過標籤，然後打個死結就算大功告成。

一開始，珮臻還興致勃勃想靠自己努力賺到一桶乖乖桶。

「姊，做一個工錢一毛，那我要做多少個才能賺到兩百塊？」

「你想考我數學？」

「呵呵……，被你發現了。」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自己不會算？」

奶奶常告訴我們「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當然要趁機考一下珮臻的算術。只見她食指像畫符一樣在桌上移動，沒多久就有答案了。

「一個一毛，十個一元，一百個十塊錢，所以要穿兩千個標籤，才能賺到二百元。如果動作快一點，我一定可以賺到兩百元。」

「沒錯，那就加油吧！」

「好，我們來比賽，看誰做得快！」珮臻發下豪語，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接下來，珮臻就像賣牛奶的女孩開始計算一隻雞能生幾顆雞蛋……不！她是計算已經完成的打結標籤。她每做十個就把標籤堆在一起，沒多久桌上散落著一堆堆雜亂的標籤。

這副亂象讓奶奶看了直搖頭。

「那有人像你這樣做一個算一個，那要做到什麼時候才能全部做完？」

「很快啦！我已經做好一百多個了……。姊，你快要輸我了。」

珮臻看起來很有信心，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指頭也開始因為打結太多次而感覺疼痛。她的速度逐漸變慢，臉上也開始出現一些怪表情，時而皺眉、時而噘嘴，不然就是癟癟嘴的流露出不耐煩，好像坐不住似的。

「你怎麼了？」

「呃……，我想去上廁所。」

「那就去啊！不要因為比賽就憋著不去上廁所，這樣對身體不好哦！」

「嗯……，反正我已經做好很多個了。」珮臻站起來，隨手把桌上做好的代工全部掃進塑膠袋。

奶奶趁她去上廁所時，對我搖頭笑說：「我看你妹撐不了太久，一定做不到兩千個。」

「沒關係，我會幫她。」

「你也不要做太久，要多花點時間念書比較重要。」

「好，我知道。」

五分鐘後，珮臻才從廁所姍姍來遲的回來。她沒有馬上坐下來繼續做代工，反而在一旁伸懶腰，搖頭晃腦的做起運動。

「好累哦！姊，我手指頭好痛，而且手好痠哦！」

「那你就休息一下。」

「姊，我們不要比賽了！不過你還是要繼續幫我做，好不好？」

「好啦！我一定會幫你賺到乖乖桶，別擔心。」

「耶！好棒哦！我就知道姊姊最疼我了。」

珮臻拍手歡呼，還是愛撒嬌的年紀。奶奶在一旁看不下去，不以為然的搖頭。

「你啊！不要只想依賴你姊姊，她已經九年級就快要考高中，每天回到家又要幫忙做那麼多家事，不可以浪費她念書時間。珮妤，你不要做了，快去看書。」

「沒關係。我書都在學校念完了，其他作業晚一點找時間再來寫，如果不趕快幫珮臻賺到乖乖桶，她今天晚上一定睡不著覺。」

「你忘了奶奶剛才說的話，做代工沒有前途，你還是趕緊去念書。去去去！你不要做了！」

奶奶把我桌面上的標籤全部收走，趕我回房念書。珮臻在旁很不是滋味，又不高興的翹起嘴巴。

「不公平！奶奶每次都只關心姊姊的功課，怎麼都沒關心我。」

「是你自己說要賺錢的。雖說你姊姊功課好，不過還是要很拚才有希望一路念到當醫生，奶奶把你爸好起來的希望全部寄託在你姊姊身上。我叫她去念書，有什麼不對嗎？」

「那我呢？我也有很多回家作業要寫，奶奶怎麼都沒叫我別做代工了？」

「是誰吵著要買乖乖桶？如果不買糖果，你不想做也可以不要做啊！」

聽到奶奶的無情回答，珮臻眼眶一紅感覺很受傷，賭氣的把已經做好和未完成的標籤全部混在一起，負氣的推落地上。

「不做就不做，我不稀罕！大不了我叫媽媽買乖乖桶給我。嗚……」

一說完，珮臻帶著萬般委屈，像箭一樣飛奔到房間找媽媽。

「你看吧！我就說不能太寵你妹，我們又不是有錢人，她憑什麼條件這麼驕縱？真不懂事！」

留下奶奶吐著大氣，也是一張生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