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

今年收到二封信，我感動得淚流滿面。 

我出生於兵荒馬亂年代的寮國，少年十五二十，就得面對‘逃亡’的恐懼，註定今生風雨飄搖，沒有驪歌的離散，只求活命；家人親友都人心惶惶，前途未卜，根本不敢奢望再見之期。 

法翁在 14 世紀建立‘萬象王朝’， 19 世紀末被法國殖民， 1940 年被日本東亞共榮了 5 年， 1946 年法國再度取回政權， 1954 年奠邊府戰敗，寮國才獨立；但接受美援導致內戰失利； 1975 年巴特寮陣線贏得政權，終結君主，成立了人民民主共和國；由於中越關係惡化，寮國附越排華，導致我鄉華人攜家帶眷，亡命天涯。親友大部份選擇定居法國（寮國的‘祖’國），其次澳洲，加拿大和美國，小部份留在臺灣，日本和香港。唯有少數和我姐家人一樣，因不捨家庭事業，傾向相信新政府宣傳的‘德政’而決定留下‘碰運氣’。母校的學生從二千多人，萎縮到 300 餘人，即知故鄉流失的人口數量之多以及渋遷之廣。 

曾幾何時，共產黨取到政權後，資本主義不再是洪水猛獸，無產卻變得更可怕；改革開放之聲彼起彼落，海歸潮反哺潮洶湧；寮國也沾了中國崛起的光，關係日益密切，水漲船高；讓我們返鄉的路有了花香，去年母校 80 周年，近千名 3~40 年不見的校友返校慶祝，場面感人。 

由於網絡的普及和巨大的搜索功能，世界真的變得天涯若比鄰。多年失聯的親友也一個個的在鍵盤上陸續出現；同學會的部落格更無遠弗屆；我就是在部落格上，輾轉的找到了許多三四十年不見的同窗故舊；每當發現老同學時，電話便發燒到世界五大洲；有一位 40 年不見的小學鄰座同學：劉道賢，居然‘生蹦活跳’的在波特蘭眼前露面；鐵鞋未破，伊人已在燈火闌珊處。坎坷落難的過去，‘不幸’的朋友滿天下，何嘗不是塞翁之福啊！ 

在部落格上，我發表了一些‘憶苦思甜’的童年點滴，其中提到了幾位最令人懷念的老師同學，沒有料到‘回應’的震撼，竟能把歷史叫活，回憶成真！ 尤其是見到人人敬愛的師長指名留下信息時，久久不能自己；老師桃李滿天下，怎可能還記得每一個人？ 

定居在巴黎，逾八十的幼稚園老師- 李游，看到我對她思念的詩文，她寄來了親筆簽名的相片，並用優雅而有些顚抖的字體，充满鼓勵和督促，一再流露她那永遠不退色的和藹關愛；她在百細那一襲淺色旗袍，面帶微笑的標誌，栩栩如生； 5~70 年代出生的同鄉，幾乎沒有人不受益於她如沐春風的諄諄善導；全百細人最敬愛、最懷念的啓蒙恩師，就是李游老師！ 她到百細奉獻心血的故事，就是一本詩歌！

還有見到失蹤 30 多年的初中老師的留言，也叫人百感交集！林志岳老師治學謹嚴、字體超帥，標準的國語，中文、體育、音樂、美術等等十八般武藝造詣匪淺，令人景仰；除了傳道、授業、解惑外，臺灣師大畢業的林老師，自願到比臺灣鄉下還要鄉下的百細來教書，而且有聲有色，其言行舉止更能‘激勵’我們幼小的心靈。林老師無疑是我們成長中的記憶和開竅的導航恩師！ 我們的青少年期因他而生動；初二那年，如此好的師資卻不容於當局，讓我們痛失良師；別離就成千里情，天涯海角總會念到想到那最熟悉不亢不卑的笑容，就像帶刺玫瑰，其芬芳絕對無法忘懷。（當時寮政府只核准華校辦小學，我們初中以小學六年級 ABC 編班，偷偷的用講義念完）

兩位老師的來鴻，本身就是一個肯定，喚回了往日綿綿密密的溫情，字裡行間更流露出殷殷關切，鼓勵我們在追求幸福和成就的過程，要不斷的放光，不斷的放熱，讓世界更溫暖和美麗！斯言如炬，叫我慚愧！ 

花鄉隨筆·林 彬 · 波特蘭週報 2010.03.12 http://www.portlandchinesetimes.us/news/w20100312/C03.p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