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香

我出生的寮國，佛教是國教，廟寺和尚特多，少有不怕鬼不信神的人；寮國雖然是世界上尚未開發最貧窮的國家之一，但百姓安貧樂道，民風淳樸，環境保留得最原始存真，是世界少有不被污染的山林水泉內陸國，被譽為東南亞的發電池；因為全國信仰小乘佛教的善惡輪廻之報，犯罪、貪婪就是作孽，只有地獄，沒有來世。有人說，治理貧窮落後的寮國，是靠宗教‘南無托剎’的力量，法制和專制只是人治語言，多不可靠，絕對沒有恢恢天眼，疏而不漏的威力。以小乘敬神懼鬼的佛法治國，無往不利，就像‘半部論語治天下’，一樣神奇有效。

小時候就常跟著父母拜佛、拜祖先；‘上香’就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份；每年清明節，我們橋社聯合祭祖，以及歲末酬神全市華僑遊街祭拜‘本頭公’，慶祝為期一周，舞獅唱戲拍賣祭品，更是熱鬧滾滾，祭拜之後，大魚大肉變成流水席，一天不停的吃吃喝喝，皆大歡喜。 我們在本頭公膜拜的神位眾多，有觀音娘娘、如來佛、彌勒佛、土地公、哪吒、媽祖、嫦娥、唐三藏，十八羅漢，壽星，關公，紅孩兒，八仙道人，濟公活佛，玉皇大帝等等中國古典故事中的諸神靈，不論佛道神仙金身菩薩，通通都拜；中國的傳統風俗就是如此神話般，一代一代的傳到了我們年幼的心靈，敬天畏神，與人為善。

及至負笈離鄉，浮雲望月的遊子，功課和思鄉的情緒似乎清淡了神祗的色彩，但也習慣性的見神廟就心平氣和戰戰兢兢，經過佛祖聖地，道家仙舍，基督天主教堂，都畢恭畢敬參拜保平安、求發財！這些多神亂拜的信仰，可能被譏為宗教投機行徑；但今天家人都平平順順的過日子，多仰賴先祖積德、神靈庇護；以其心無主牌可師、不如迷信其因果報應。當然，不論信仰什麽宗教，只要有神靈，必定被現代知識份子視為不科學的邪說，迷惑村夫愚婦而已。

以人類有限的能力，對生死寄託，黑暗未來、孤獨無助、異象災難、生離死別等等很難由自己控制，必須借上天的保佑來安定人生不定的恐慌，因此信仰宗教才有了力量，去面對起起伏伏的人生。雖然各宗教都有些玄乎離奇，但關愛、捨己、求善之心昭然若揭，都是「感天地之美而修心靈之誠，傳高明之旨而發人間之善」。

我們尊敬的至聖先師，孔子不是神也不是仙，絕不語怪力亂神， 「未知生，焉知死」 ， 但從他事實求是的言行安撫人類的心靈，可以無懼的安穩生活。孔子作春秋，亂臣賊子懼；他說的論語，半部就可治天下；只要接觸到儒家思想的精髓，無論中外人士莫不推崇備至；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孔子和其它的宗教教主一樣，都是千年古文明的結晶：道教老子、佛教釋迦牟尼、基督教耶穌和回教穆罕默德，五大教義各顯神通，深刻地影響全世界人類的思想行為。

千百年來，中國思想容川納流、百家爭鳴，特別是吸收了佛家普度眾生，與人為善的教義，融合了儒家教人識仁禮讓和道德經的養生長壽；中國內涵著儒家中庸之風，不偏極端，慎齋，戰，疾；在此獨特的儒道文化渲染下，中國人才像中國人，溫良恭儉讓，鮮有如西方世界你死我活的宗教戰爭。

去年夏天帶著朝聖感恩的心到了曲阜，在孔子的老家孔林墳上，惶恐誠恐， 90 度三鞠躬，上香獻花膜拜。當時，內心的悸動，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心神史地時空交織，二千年來的時間和二千年來的地點，只有月亮知道，孔子走過，孟子走過，我來過。

孔子畏天命，仁民愛物，克己復禮為仁，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知其不可而為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當是我們華夏精神的堡壘，更該是世界文明和天下太平之道。我雙手合十頂禮上香，告謝天生仲尼，千秋萬世，有教無類！

· 花鄉隨筆 ·  林 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