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城市裡無意間遇見老時光。

  台北捷運松山線新開通的那幾天，趁著假日到沿線某站漫步閒逛，南京東路的夜景有如紐約市區大道般繽紛，往前走一會兒，有條小巷子散發的光芒很不一樣，拐進去一看，會以為身處台南府城的小巷弄裡。置身其間，都會的塵囂很神奇地隱退了，寧靜與緩慢的分子彌漫於空氣中；老市場兩旁排列著零落的路邊小吃，人們靜靜地品嘗「彰化肉丸」、「台南意麵」、客家粄條和豬腸湯等，雖是尋常吃食，但對曾久居南部的我而言，能重見古早味的氛圍和很道地的家鄉味，彷彿夢一般重逢，那驚喜與訝異讓人嗅到生命裡甜美的滋味。

  再往裡邊走一小段，街巷明顯昏暗了許多，屋宅有舊式女子美容院，門口上方轉動的紅藍白三色燈具應有數十年歷史，雖已泛黃但仍然濛亮，有一家古老的擇日館開設在二樓自家，在秋盡冬初的晚風吹拂下格外滌心沉澱。

  抬起頭，只見夜空下到處矗立著高樓大廈，妝點的燈飾醒目眩眼，但猜想這裡的居民必是勤墾營生，奮鬥百年以上的歲月了。他們挑選這片鬧中取靜的土地，世世代代安居樂業，即使都市的地價寸土寸金，依然堅持甘願過著隱叟、村婦的平淡生活，平和地抵抗周邊喧囂繁華世界的誘惑，令人動容與尊敬。

  幾天後，初次來到台大醫院院區旁的一處官邸藝文沙龍參觀，這條路不算長，沿途有大學舊校區的日式磚樓與和式木造房舍，行道上種植蓊鬱成排的老樟樹。我來到不遠處的小市集吃午餐，店家都是傳統老店，是早先眷村老兵開的小吃店，即使是排骨麵，也沒見過如此豐厚的排骨肉，搭配自製鮮泡的榨菜，湯頭滋味鮮美溫潤，大碗的麵量讓飢腸轆轆的我吃得好滿足。

   附近的小商家也充滿人情味，有一家只賣晚餐的食堂，外牆樸拙布滿了油垢，好似二十幾年前我在小金門服役時，吃老士官長自家附設的小店所燉煮的濃稠豬腳麵場景，而在我的家鄉嘉義市，卻已找不到藏身在熱鬧街衢內的童年記憶光景了。

   如今耳朵的記憶尚可尋，幸好有錄音檔備份，眼睛的回憶也在，猶有老照片陪伴，但是舌根的老滋味卻一去不復返，老屋已被拆光，老一輩的身影逐漸凋零！

   感謝在首都街隅角落，仍可見證寶島的往昔樣貌，傳承父老的手藝；我想，比起自己因咀嚼吞進胃袋裡的在地美食，而興湧的綿密滿足感，他們才是更懂得用心經營幸福生活的隱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