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妹妹給了我一封伊媚兒 : 「哥,網路流傳你的大作,紅哦。」
95 年我在家庭版發表「欠債與報恩」後,至今網路還在轉載這篇文章。
很顯然的,大家對於父母子女、夫妻間的關係,到底是相欠債呢,還是相報恩?心靈底層都有很深的感慨和感觸,因此,這篇文章才能夠引起社會大眾的思考和共鳴。
於今,幾年過去了,生命經過洗練,人情歷經蒼桑,我對「欠債與報恩」,有了一番更深刻,更生命深層的了悟。
幾年來,我的年長親戚走了兩位,躺下來兩位。
走的雖一時留給我們悲痛,但也留給我們恆久的懷念;躺下來的,則天天「折磨」我們到幾乎生活失序的地步。
我說「折磨」我們,這話很不應該,也很不孝,但事實的確如此,家有中風親屬的朋友,應該會贊同我的說法吧。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家有一老,如有一雷」的世紀。
「雷」是什麼?指的是不知何時會爆炸的病人的「情緒地雷」。
因著醫學科技的進步,人生七十才開始已不稀奇,現在多的是八十幾歲了還到處趴趴走的阿公和阿嬤,我父親八十幾還能背神明上玉山,在在說明,現在的老人,比以前更長壽,九十才開始,一百不是夢。
但是,更長壽並不保證更健康,環境污染、水質污染、食物污染,現代人得忍受比古代人更多不潔的侵蝕,因此,大街小巷、街坊公園裡,你可以看到被推來推去,坐在輪椅上打盹或流口水的,半身不遂的老人。
我的丈母娘也是這些老人之一。
為了丈母娘的病,太太蠟燭兩頭燒,常常食不知味,寢無安眠;整天神經緊繃,情緒不寧。連帶影響的,是兩個家庭的生活。
我常常會想,到底是丈母娘在討債呢?還是太太在報恩?
或者反過來說,是太太在還債呢?還是丈母娘在受恩?
我總是會想起朋友說過的話:「你爸爸好健康啊!你一定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仔細用心想想,「對啊!他說的一點不錯。」
再往深一層思考,我爸爸至今身體硬朗,飯吃三大碗,鹹肥不忌,沒帶給我們什麼煩惱,這,不是給我們恩惠嗎,不是施恩給我們嗎?
那麼,丈母娘是在討債囉?
這真是令人不安的想法。
如果丈母娘是在討債,那她不只討女兒的債,也討半子的債,甚至於兩個家庭的債,更甚至於,整個親屬鏈的債,討社會的債 …..
這個想法真負面悲觀,顯然是減法的思考,令人不快。
因為,不知道到何時才能還債完畢啊。
我因此想,丈母娘的病,是不是也可以用報恩的心來對待呢?
是不是可以說,丈母娘賜給我們報恩的機會,因為她養育我們一輩子,操勞了一輩子,現在,該是她受恩的時候了。
答案顯然是正面的。
報恩的人的臉孔,當然是笑臉迎人,散發著光輝;當然是口吐蓮花,春風拂面。請想想,有誰不喜歡親近笑臉人呢?尤其是臥病在床的人。
生病本來就很痛苦,身體加心靈的創傷,如果子女還用還債的心態去應付,父母不整天愁眉苦臉才怪,不整天唉聲嘆氣才怪。
這絕對不是我們想要的。
如果我們做子女的,能以報恩的心來還情,父母就不會覺得拖累了子女,心情自然會比較輕鬆,也才笑得出來。而笑,不正是治病的萬靈丹嗎?
我因此覺悟到,父母倒了,是報恩的時候到了;父母未倒或不倒,是父母施給子女天大的恩惠,做子女的,更要感恩。
願以此文與天下人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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