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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02 09:15:08瀏覽1856|回應0|推薦3 | |
瑪雅哇娜Marijuana; 一年生植物,具五至七指狀如楓葉般的掌形葉, 人們吸食飲用其葉、花、種子及樹脂,尋求精神安慰。
※※※這個世界是由無數的鎔爐組成,只是有的大,有的小。※※※ N是我一個不錯的都柏林朋友,只是距離遙遠,在地球的換日線那頭,所以常常很難知道,現在的他正在熱衷什麼。 去年他搬到荷蘭,在那之前,他曾因工作在台灣停留三個月,雖然距離不是問題,我們仍然很少有機會見面,三個月,大概只有見面一次,談話時間十分鐘,我就得匆匆離去。 但彼此的電子郵件卻如同交換日記般,我知道他今晚上的菜單是什麼,他也曉得我剛才在公車上的被搭訕的糗事。好比每天刷牙洗臉,開電子信箱成一種生活習慣,不能常看見的朋友也會因著這個習慣進入彼此的生活當中,這樣的問候成了每天踏入世上時第一個收到的招呼。 這個禮拜因為公務有機會順道去拜訪他,當我站在荷蘭的火車站看見身材壯碩的N,他好像比印象中胖了許多,去年看到他,是他參加美式足球賽時,印象中他沒有那麼白,肌肉也蠻結實的,不過那時候,他還沒正式開始這份高薪的高科技工作。 我看著比我年輕三歲卻潛藏著中年模樣的N,悄悄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他這一年在荷蘭是不是都是過著被公司壓榨腦力的生活,但是當N嘩啦嘩啦地說笑著,又回到我所認識的那個喜歡運動而笑起來頑皮的朋友,只是燈光昏黃時,我總錯以為有段日子憑空消失了,眼前的N是過了十年後的模樣。 站在這觀看都是白種人的車站裡,N看起來仍是醒目的,至少在其他外國人的眼光來看,但對於認識他過去樣子的我來說,他著實改變了,我無法確定是變好還是壞,但我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他被吸入了這個鎔爐中,這個地方就像攝影棚的聚光燈,每個動作都會變成一種停擺的刻意。 我們轉火車到達N住的城鎮,他那如同腳踏車般輕便的機車停在車站旁邊,所以我跟行李必須搭計程車過去,N拿了一張二十歐元鈔票給我,他說:『因為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預防萬一。』 我看著那張鈔票,問N:『荷蘭也是用歐元對嗎?』,N笑著點頭,我也笑說:『那我就有了。』本來想反問:『如果我連二十元都沒有,這趟旅程該怎樣走下去呢?』 後來回想N連買車票都會先到提款機提錢來買,身上沒帶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傍晚的計程車不好等,我們在寒冷的涼風中站了十幾分鐘,我沒注意到N的表情有異,直到他忍不住蹲在地上嘔出粉紅色的液體時,我才發現難怪方才的N笑得有些勉強。 『沒什麼,因為沒吃東西喝太多啤酒。』N吐完之後抹抹嘴巴不以為意地說。 『你胃不好?』我從來沒聽N說過他的胃有什麼毛病。 他仍然頑皮地笑著說,沒什麼,回去吃點東西就好。我卻因著旁邊排水口的一片液體感到黑色的憂慮。 ※※※進了鎔爐之後,還看到什麼屬於自己的東西嗎?※※※ N住的地方很簡單,是公司配給的住屋,獨棟屋子內有三間臥房一個客廳跟一個廚房,屋子前後都有小院子,屋內最大的家具就是音響跟VCD和電視,他有400張VCD,整整三大盒,收集電影是N最大的興趣,我回憶過去我也曾收集過很多寫著詩句的書籤,但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就忘了那些曾經很寶貝的東西放到哪裡,日子中有太多輕輕走過的東西,有時候離開地一點痕跡也沒有。 客廳櫃子上最明顯的擺設,就是朋友們寄來的航空明信片,我看了明信片上的內容,N仍然很受朋友歡迎,即使每個人都距離他有好遠的一段距離,但是仍然不會忘記他在的地方。 N很會招待朋友,但是我必須坦承,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好先生」,他對人很友善,但是一旦他知道這過去視為朋友的人卻背叛他,他絕不會『以德報怨』或『得饒人處且饒人』。即使是任何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剝奪或侵害時,都會奪回來,我看過N火爆地形容那個曾欺騙他錢財的荷蘭室友,我可以想像,如果對方出現在N面前,他絕對會像獅子對待獵物般把對方撕裂。 當我提到我一些朋友時,有個不熟的外國朋友就笑著說: 『你怎麼好像都認識一些奇特的朋友。』,然後他就轉過頭去問旁邊這句中文諺語怎麼說。 『這叫做「物以類聚」對不對?』他認為像是發現什麼地叫著。不知道為什麼,我頓時臉紅了,臉紅的原因,可能是因為秘密被別人說穿了,不過到底是不是,其實我也不曉得。
※※※我恐懼著,不用太努力也可以舒服過日子的生活※※※
我在歐洲的公務其實是在荷蘭行之後,提早十幾天來,是順便給自己一個休假,我打算擺脫先前那「日出而息,日落仍做」的習性,好好休養生息一番,於是我把文件跟手提電腦塞進衣櫃的最裡面,然後蓋上厚重的毛外套,忘了說,這裡的氣候很好,除了沒有暖氣的屋外,哪個角落都可以穿著短袖走來走去。 我可以一整天不出門,只在樓梯的上下地方移動,每天起床後就自由地隨意讀東西,讀累了就去看看BBC或不花腦筋的電視節目,晚上N下班後,就一起吃飯看影片,剛開始的幾天,這的的確確是個叫人艷羨的渡假生活,是在台灣作夢都會偷笑的好日子,可是當這樣日子到第五天晚上,我捧著一盤花椰菜正準備坐下來看「蝙蝠俠」,當蝙蝠俠英勇地打擊壞蛋時,我突然想著還有三天就要離開荷蘭去處理公事,竟然浮出有不願意的情緒,我被這樣的自己嚇著了,因為這趟公務是我之前摩拳擦掌,等待測試自己能力的好機會,卻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自己已漸漸習慣這種不需要太努力就可以舒服過日子的生活。 眼前的蝙蝠俠仍然可以攀沿著高聳的摩天大樓,長髮飄逸的女主角也十分可人,但我的心思卻隨著N一支又一支捲煙的裊裊煙圈昏眩了。 『你捲的那是什麼煙草啊,怎麼跟昨天的味道不一樣?』 我問N。昨天的煙臭得要命。 『你也覺得香嗎?』 N得意地笑。 好像他被我認同的東西實在很少,因為從食物到生活作息,我跟N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們甚至連喝水都不一樣,他可以打開水龍頭裝水喝,我則堅持要同時擁有一罐氣泡式礦泉水跟一瓶普通泡茶用的礦泉水。 記得地一次他看我抱著礦泉水瓶倒進鍋子的時候說: 『嘿,moonsea,這水可以直接喝。』 我聳聳肩說:『我知道,不過我覺得煮茶用礦泉水才會好喝。』 其實我還不習慣直接從自來水管接水喝。 甚至有一次我問N: 『你很喜歡吃超市賣的速食嗎?』 我指著鍋子上的炒飯跟烤箱的PIZZA,這兩種食物都是只要加 熱就能吃的東西。 『不喜歡,不過很方便。』 N說。 『那怎麼不做菜呢?』 我知道N很會煮菜。 『如果要我煮給朋友吃,我會很樂意,不過你又不吃這些,我也不能為你煮。』 N說他絕對無法吃我那些怪怪的食物,所以在『他能吃的標準下』找不到可以煮給我吃的菜,所以,我們自然達成共識,他加熱他的速食快餐,我煮我的素食料理,誰也沒對的食物感興趣,連試吃的意願都沒有。 不過,N對青菜一點意願都沒有的原因,恐怕是我的錯。 那天,我從超市買回他們清洗好切好的沙拉,N剛下班,我心想這人都不吃青菜,會不會有一天死於壞血症,所以就逼他吃生菜沙拉,誰知道當我回房間時,就聽到樓下有人大罵而且淒慘地鬼叫,我以為發生什麼事情,趕緊下樓,原來,裡面有N最討厭的菜蟲,我看著N,忍不住想笑,但是一想到如果笑出來,也許會被他趕出家門,今晚就必須流落街頭,我還是忍住了。 不過我真的很抱歉,經過這次,N可能會從此更討厭吃青菜, 而真的死於壞血症。 至於N極愛恐怖片,而我連騙小孩的卡通恐怖片都不看的迥異,就不在話下了。
所以N對於我問到他手上的煙草,似乎感到十分地榮幸。 『就是這個。』 N從櫃子又搬出一個小型的捲煙草工具,他示範給我看,但是他還是決定用手指捲煙草,他從一個紅色紙袋拿出一些煙草,然後又從盒子拿出另外的,兩種混合在一起,像是包藥的師傅,熟練地捲著。我不好意思明說,其實我發呆的原因,是因為苦悶耽逆在這忘卻目標舒適生活中的自己,跟他引以自豪的煙草一點關係也沒有。 『喂,這包紅色的煙草跟昨天那種有什麼不一樣。』 其實我寧願他都抽這種煙,聞起來還不會太恐怖,我又細細地聞了一下,聞起來有種藥草味道,感覺不太壞,只是每次N抽完煙的表情都很有趣,他的眼睛佈滿著血絲,然後總是面露心滿意足的微笑看著我,一瞬間,我都會誤以為N已經睡著了,對我微笑的,好像就是一張純粹N的笑臉,一張靈魂不在家的笑臉。 我曾經問N:『你覺得你喜歡哪一個國家?』 其實,我想問N的是:『你喜歡這樣的日子?』 我不忍看N一天的生活就是白天起床上班,晚上回家抽煙看電視,即使假日也如此一般,我是來渡假的,這樣的生活最多不過就是一種經驗,但N是個有能力的年輕人,我想起那個「舒服過日子」的恐怖念頭,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N想也不想絕對地回答我: 『moonsea,這裡是我見過最好的地方,我希望一輩子永遠住在這裡。』 我知道N只去過愛爾蘭、英國、台灣跟荷蘭,N心目中的世界地圖,大概只有這四個國家,他很幸運地已經住在的世上最棒的地方了。 N彈彈掉落在桌上的煙草,用著充滿血絲的眼睛,微笑著對我說:
『這叫做瑪亞哇娜。』
N欣滿意足地捲著煙,舔著煙紙,說得像是一種煙的品牌。
後記: 這是2001年旅經荷蘭後所寫下的故事。 今天突然看到有人在blog因著演藝人員頻頻因吸毒被抓,而開始一連串大麻合法性的討論。認為大麻應該合法的平反者,舉出政府菸酒公賣的例子,認為菸酒對人體的傷害並不小於大麻,而咖啡誘發的上癮程度也不亞於大麻,菸酒與咖啡既然被允許販售,為何大麻被歧視? 可是,這些平反者忘了回溯與觀望世界歷史,菸酒過去是因利潤豐厚收歸國有,且西方國家進而開放民營,而現在那些起頭販售的國家正頭痛著付出菸酒所帶來的麻煩與代價,可謂一方因著收菸酒稅收賺錢,一方又拿著國民稅金補社會牆的破洞,而咖啡,若非視為休閒享受飲品,而看待成生活必須飲水,健康須付出的代價也難以金錢估算。 若看某些西方國家已開放大麻,進而效尤,或是認為政府須比照開放菸酒而開放大麻,這只是往下比較。開放大麻的地區,是因在過去政策下已開放,從那時起只能視為一種政策與制度來好好管理,甚至為避免社會問題,如同發放社會補給般,採行毒品配給制地發給名單上的失業毒蟲。 而菸酒產業,在西方國家開放私有經營後,更加無法阻擋其蔓延速度,不只各國甚至將在公共場所中逐步禁煙的法規簽署在歐盟,當然,大部分的國家政府,是很難獨力阻擋如此強大如軍火商或菸酒商的利益團體,於是國家政策不得不呈現矛盾現象。 而菸酒廣告呈現時髦、新潮、品味樣式以吸引年輕人、青少年,甚至連吸煙者的成年人對於現狀都不得不搖搖頭說: 『我吸煙,這是不得已的了,但是孩子們應該還有選擇,可是這些菸酒商沒給他們長大後選擇的機會。』 如果說,香菸與酒,是過去人類歷史已經打開的潘多拉的盒子,那麼大麻應該要留在盒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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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