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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8/15 10:53:20瀏覽62|回應0|推薦0 | |
秋風起,白露凝。 白露時節已至,涼風一陣陣地吹拂,吹響了陰州乃至整個密國的喧鬧聲。 ──密國鬧鹽荒了! 百姓們人心惶惶,從早至晚,擠破頭也要搶到最後一批鹽,可能搶到的卻是屈指可數,鹽的價碼因鬧災荒而提升了數倍,使平民百姓吃不消,而鹽荒的消息早已於朝廷中蔓延,百姓們讓有心人蒙於鼓裡,剩餘的鹽貨早已讓官人們給壟斷,私自屯貨於自家庫房中。 鹽可是使人存活下的命,人們長期缺少辣、酸、甜、苦四味並不會造成嚴重的損害,可唯獨缺鹽會使人渾身痠軟,無法施上半點的力氣,乃至虛脫死亡。 為了搶鹽,京兆府裡日夜鬧騰,官人與百姓們明爭暗鬥,鬧得百姓們無法安然入睡,可官人家仍是吃得衣帶緊勒,還得鬆鬆褲頭呢。 極為不幸,瓔珞和揚舟並未屯上足夠的鹽。 待於香水行內的瓔珞手執狼毫,盤算著香水行內所剩的澡鹽。 自那日父親通知她與揚舟後,兩人已非常努力得收購著陰州所剩之鹽,花了大筆的銀兩,可卻只換來小小的屯貨。 香水行缺澡鹽一事是小,頂多是生意暫時一落千丈,可東郊建地將近五千名的奴隸可不一樣,他們得有足夠的力氣才能替密國興建鸞鳥大寺,倘若缺鹽,揚舟可又要頭大了。 狼毫上的墨汁滴落至冊子上,暈染出了一個圓,失神的瓔珞這才回過了神來,趕緊地將狼毫擱於一旁的筆架上。 朴子見瓔珞一臉蒼白疲倦,前來關心道:「娘子,夜深了,妳早些回府上歇息吧,香水行我來打烊就行。」他發現,自進入秋日後,瓔珞不再如往常般有朝氣。 愣了下,瓔珞搓搓略略發涼的雙手,強扯出一抹笑,道:「沒事,我自己可以的。」她連忙自小抽屜裡取出了幾枚銅錢,道:「你也早些回去吧,買上些糕點給孩子們,我都幾日沒瞧見小米子了。」 摸摸後腦,朴子蹙著眉道:「小米子那小崽子不知跑哪兒去哩,成日見不著蹤影,我真該好好地盤問盤問他。」他望了瓔珞手中的銅錢一眼,隨後推辭道:「娘子,這回我可不收您的銅錢,我這不是有工作金嘛,足夠買給孩子們吃的,妳的好意朴子心領哩。」 將握有銅錢的柔荑收回,瓔珞滿心失落地道:「好吧。」周遭的人好似都不再需要她了,心隱隱地扭著,可她又說不出是怎麼一回事。 紅蠟將燃盡,火苗隨風轉了方向,瓔珞將垂下的眼抬起,看向朴子,淡淡地道:「你走吧,我將這裡打點好,就離開了。」 見不再笑的瓔珞神情轉為黯淡,朴子亦不再多問,只是將衣襟拉攏好,朝瓔珞點了點頭,隨即穿過了青色大布簾,揣著一顆心,離開了香水行。 確認香水行內獨剩她一人,瓔珞一身痠軟地癱於壁前,身子蜷縮成一團,無助地抱著雙膝,暗自垂淚。 她哭,唯有於無人的地方,她才能放心地哭泣,將自己的苦楚給哭出。 自那日後,除了公事,她極少與揚舟說話。 她明白,是自己因不安而鬧脾氣,和舟哥無關。 既然如此,她便少說些話,不願將自己的傷痛倒於他的身上,他已為建地忙得不可開交,她不該再打擾他,使他擔心。 近日的夜裡,沐浴後,她將一頭青絲擦乾,褪下腳上的木屐,躺於榻上,拉起被褥,就這麼睡了,雖說揚舟就在她的身側,或是倚著燭火,於席上觀看著鸞鳥大寺興建圖。 本是充滿夫妻親密聲的寢房內,頓時成了無聲無息,唯有漸漸涼起的秋風打上木雕的窗欞,咿呀咿呀。 那一夜,揚舟沒有歸家,熟睡中的她讓清冷的空氣給沁醒,她踩著一雙赤足,於房裡來回地踱步,等著那道熟悉身影的靠近,盼著那灼熱的溫度將她給緊緊地包圍。 可,房裡沒有熟悉的體溫,唯有秋涼吹過她那單薄的身子,沁得骨子起了寒顫。 瓔珞哭得用力,淚水染濕了水色的裙,她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的無助,小妻還未娶進門,她和舟哥已疏離至這個地步。 她,輸了嗎? 拭去頰上滾燙的淚水,瓔珞腳步沉重地走至揚舟的專屬浴池,手探入已發涼的香湯內,心想,她的舟哥是不會來了。 褪下足上的繡花鞋,她無聲地走入冰涼的浴池,讓香湯無情地染濕她的衣襟與肌膚。 她緩緩地朝池底坐去,隨後如於水上漂浮的萍,讓自己平躺於池底,隨著身子的下降,香湯漸漸地覆蓋過她的眼、她的唇,隨之將呼吸的鼻一掩而過。 孤獨的小舟,於江上孤立無援,獨自漂流,沒了聲響。 風吹。 飄啊,飄啊,晃啊,晃啊,她的母親搖著嬰仔籃,將她搖得入睡,睡得香。 不願醒來,不願睜開眼,盼這二十六年只是場夢。 當瓔珞自睡夢中醒來後,才發現自己躺於浴池邊,身子仍是濕透,而那一池的香湯早已乾去,是讓人給放了。 她坐起了身,隱約之間似是嗅到了一股左手香的氣息,可於下一秒,又消散得宛若雲煙。 是她懵了,恍神了,她想。 於瓔珞站起的那一瞬,她的心頭忽地一扭,想起了那片蔚藍的海灣、那股鹹鹹之氣。 可當她抬眼之際,那具等待著的熟悉身影,正如樹巨木般地出現於她的眼前,使她望得發楞,身子骨一顫一顫,心扯得厲害。 「珞兒,妳渾身濕透了。」揚舟伸手,以灼熱的掌心溫暖著瓔珞的臉頰,替她抹去那冰冷的水珠子。 那夜,揚舟用自己的衣襟將瓔珞嚴密地緊裹,騎著馬載著瓔珞回到府上,親自替她將身子洗淨,為她套上兜衣和中衣,隨後將她打橫,抱回了軟軟的榻上。 他自她的背後將她給緊緊地環抱住,唇瓣與她的耳背細細地廝磨。 無聲,寢房內仍是寂靜異常,唯有燭火光芒閃爍,紅蠟又垂下了滴滴的淚水。 「舟哥,我想上南方的鹽城縣探望大哥,你說好嗎?」瓔珞輕輕地問。 指尖撥弄著瓔珞那微亂的青絲,揚舟道:「妳是不是要去大哥那兒掏鹽了?若是如此,我不許妳去。」他擔心她的身子,不願見她苦了自己。 「沒有,我只是想去散散心,這些日子,是我不好,對不住。」瓔珞道歉,可卻沒轉身看向揚舟。 將那一身的柔軟給摟起,揚舟讓瓔珞的臉頰貼上他那灼熱的胸膛,吻著她的髮,愛憐地道:「不必和我道歉,我沒有生氣,珞兒。」 瓔珞眷戀著那熟悉的體溫,如隻軟綿綿的小貓兒,倚於那安全溫暖的窩裡,頰心摩娑了再摩娑,輕聲地嚀道:「那我明日就上漕口買船票了。」 揉揉那軟軟的背脊,揚舟輕哼聲:「嗯,妳去吧,別讓我擔心。」若她的珞兒能舒心,什麼都好。 那夜,瓔珞倚於揚舟的懷中,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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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