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非常不一樣的觀劇經驗，因為之前曾經觀賞過這個曉劇場的演出，這次改當前台志工，在這個寒風刺骨的冬日，我來到了華山。

爲劇團在華山的入口處發放傳單，若有人問我這齣戲在演什麼？回答：這是一個觀於移動的故事，有一群地下社會人，在地上社會人的眼中，他們的生活落後而原始，因此展開了一系列的救援活動，強迫這些地下社會人移動到地上來，並教導他們禮儀、藝術、美學......等等，這齣戲就是在這一來一往之間發生的故事。話說到這裡，其實我心裡頭還是不知道這是一齣什麼樣的戲，只是刺骨寒風冷冽的讓人欲死，在戲開演以前發放傳單到底能夠增加多少票房？算了，來做前台志工真的就是想要體驗這種感覺吧。

坐在前台的櫃檯前，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劇場工作，有一種老闆不在隨便賣的闊氣！顆顆。看看用肢解洋娃娃裝點的聖誕樹，似乎可以漸漸嗅出這是什麼樣的戲，路過的小朋友看到無不露出驚恐的表情，幸好櫃檯備有糖果，讓她們能夠壓壓驚。

閱讀了手邊的節目單竟然發現，自己曾經寫下的心得，「我看了 曉劇場《第一夜》」的文字被挪用來宣傳第一夜的重演，而我自己竟然全然不知，糗的是，我在節目單裡面成了一曉戲節觀眾，但是親愛的曉劇場，你可知道我叫做冥明？雖然我一度更改我使用的筆名，但是這兩個字可是從來沒有改動過，我是不是可以要求使用我的文字之前先問問我？不論基於任何原因，親愛的曉劇場，你們難道不覺得應該要掛上我的名字嗎？當下告訴曉劇場還抱持著一種自豪的爽勁，聯絡兩個在台北唸書的摯友來看我，我們打鬧在一起，有人告訴我，這樣有違前台志工的專業形象，對於這點，我還真的很抱歉，我其實認為沒差，只不過有人提點我以後似乎不改進不行，是吧？

晚上輪到我看戲了，我才知道原來做志工，不用買票！真好，感謝曉劇場這一天招待我兩個便當、暖暖包、看戲，頗開心的哩！華山的果酒禮堂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場所呢～在樓梯兩側擺放了一些肢解的洋娃娃，真是美不勝收。作為志工，帶領觀眾包含自己進場，提醒大家小心自己的腳步。

這個舞台，從上面看下去是一個日字形，似乎透著一些訊息。觀眾席就是在那兩個「洞」裡頭，舞台上方有著用洋娃娃的頭顱裝飾的樑，用來裝置燈光，美得非常詭譎；而現在觀眾置身的所在倒真像是地下社會了，據此，我明白導演的看待這樣故事的角度。現場重複播放著效果是讓人喘不過氣的音樂，每一個重音都敲在緊張的胸腋，告訴觀眾即將開演的戲將會讓你心悸。

三個剃了平頭的女演員（據說是光頭留長了），對著觀眾講解他們認識的藝術和禮節，她們從庸俗卑賤的地下人變成了飽讀詩書的地上社會人，遲到觀眾入場，三個演員便給予歡迎並重複剛才的台詞，我覺得這齣戲對於遲到觀眾的安排真的非常之貼心。

原來舞台上的三個平頭演員是被訓練來做展覽的三個模型，她們的親族慘遭無情的殺戮，她們再再展現她們聰慧的天性，知道如果要活著就必須聽話，但是卻失去活下去的意義。她們是「大人們」性玩具，公民眼中的展覽品，她們是教育家的業績。我思考著曾幾何時我也被這些模型給堵住了嘴，國家機器壓迫了人民，如果與自己的利益沒有干係，我是不是也會選擇相信這樣駭人的謊言？所謂「大人們」這些政府高層以偶戲的方式演出，效果讓我感到驚艷，看起來還真的很齷齰邪門、很無情暴虐，表述國家機器剛剛好。

即便泯滅人性的行為加諸於她們身上，勾動著觀眾的同情心理，這齣戲並沒有忽略受壓迫者的人性她們的七情六慾、小奸小惡，她們也會意見不合而互相猜忌，差點毀滅彼此。當這些被迫遷徙到地上社會的人已經適應以後，她們已然無法回去下水道的生活，更何況地下的環境已經被貪婪的地上社會人破壞殆盡，而她們的親族也消失了，最後發展一連串的示威抗議行動，終究不能改變什麼。觀眾只能夠鼻酸的目送她們回到陰濕的下水道。

以憤青自許，看到這樣的題材當然是熱些澎湃，導演以為這樣的強迫遷徙是一場壯烈的屠殺，這個觀點寄託在二次大戰期間，希特勒對於猶太人的瘋狂殺戮，因此大量使用了當時不人道的施暴場景，重複著歷史悲劇以及受壓迫者慘烈的哭訴，勾引觀眾的同情，一切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我當下的感覺只是覺得這表演有些譁眾取寵，那容易惱羞成怒的教育家艾妮塔，還有氣焰囂張令人不寒而慄的命令執行者阿道夫，這兩個角色讓我覺得很漫畫、很誇張，沒有什麼真實感。戲中也放進了「樂生」的議題，都是強迫遷徙，不過很難讓我有直接的聯想。我不喜歡這樣的安排，劇情的鋪排讓我有種老梗沒用對的感覺，缺乏質感。

我想，文明當然可以是一種侵略，弱肉強食基本上是自然法則，難道我們能選擇永遠不去改變？這樣的社會運作，常常讓我們感受到那份無以名狀的寂寞和無奈，藝術創作正好提供我們一個解消寂寥的場域，藝術家總是敏銳的發現這世界的不公不義，當我透過這些作品感知到真相以後，我想我會有所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