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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1/13 01:49:20瀏覽1458|回應31|推薦25 | |
2003年的春天. 美軍正蓄勢待發, 準備入侵伊拉克. 華爾街又焦慮又興奮,等著大戰開打.焦慮的是, 戰事會不會一發不可收拾?如果引起連鎖反應, 造成整個中東地區的不穩, 那美國以及整個世界的經濟都要遭殃了. 興奮的是, 如果一切順利, 美國應可輕取伊拉克. 嘿, 全世界的第一大軍事強國現在有了動武的藉口. 說到賺錢, 有什麼比用搶的更快呢?但貧瘠的 阿富汗沒有什麼可以搶的. 伊拉克則有蘊藏豐富的油田.
就在波斯灣戰爭風起雲湧的大戰前夕, 我結束了三個多月的環球旅行, 回到紐約市. 艷紅姐告訴我, 她準備賣掉公寓, 回中國定居去了. 她已經開始清理公寓, 可捐送的就捐送, 該丟棄的就丟棄.大偉留下來的許多衣物, 書策, 家俱都可以隨意處置, 但是有一件我還不確定的, 是他掛在火爐上的那幅畫. ( 我不得不承認金錢的價值. 只因為它五萬美金的標價, 那幅畫就獲得從我而來的特殊待遇.) 那是一張100公分高, 168公分寬的油畫. 整幅是一片藍色.上半部比較淡藍, 有些霧氣茫茫.下半部比較深藍,像岩石般的堅硬. 中間有一束光亮的灰白, 從左下方, 以大約30度的坡度, 宣洩而上. 我站在畫前, 思考著應該將它安置在那裡, 作為它的新家. 當我聞到香奈兒五號的氣味時, 詩曼莎已經進入客廳, 來到我身邊了. 她的留海, 整齊的斜蓋住半個前額. 纖細上挑的眉毛, 美妙的勾勒出自信而樂觀的臉部表情. 白皙的皮膚和精緻的五觀, 如藝術品一般, 賞心悅目. 她安靜的陪著我, 看著那幅畫有一會兒. 然後才幽幽的說道:"大偉第一次來我的畫廊時, 就是被這幅畫所吸引的. " "之後他又來過許多次,總是在這張畫的前面站立很久." "有一天當他又來畫廊,卻看不到這張畫. 他就找到我, 詢問畫到哪裡去了? 那是我們第一次的談話. " 通常人買畫,是觸景生情, 畫和他的心有所連接. 我不由得好奇. 這幅畫帶給大偉的, 是怎樣的感覺. " 要怎麼看畫呢?"我問詩曼莎. “用心去看,眼睛看到的印在心裡,就是你看到的畫.”詩曼莎認真的回答."畫家和看畫的人之間有一種感情的交流. 畫家把感情用形像顏色光影表達出來." "看到這幅畫, 你的感覺是什麼?"詩曼莎 忽然問我. "我的感覺是無奈: 一顆閃亮的流星, 在夜空裡稍縱即逝. 另外一種感覺是惆悵. 曾 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那種失意的惆悵." 我毫不思索的說出我的感覺. 我不在意我是否說錯了. 但是詩曼莎 微笑著頜首表示同意. " 但這畫家畫的時候, 他的感情和故事又是什麼呢?"我一方面好奇, 又有一點不懷好意的問道. " 這幅畫的畫名是"永恆". 人生在渾屯黑暗的萬古長夜裡, 只是短暫的一磋那, 稍縱即逝. 但是在短暫的人生裡, 有一些經驗卻是永恆的, 像理想, 像希望, 像愛." 我不服氣的追問道: " 所以畫家畫的和我看到的不相同?" 我心想:"如果可以隨意感覺, 但每個人感覺不同, 那真理何在?" 詩曼莎似乎瞭解我的慍怒. 耐心地回答說:"你們看到的是一樣的東西. 只是感觸的面向和深度不同. " 然後她甜甜微笑著,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拍了拍一下我的臂膀. 我的煩擾似乎就得到釋放, 也不那麼在意了. "永恆"後來捐給中國重慶的琪恩育幼院, 掛在育幼院的會議室裡. 後來我每次去探訪, 總會去會議室看一下, 並想起那天和詩曼莎之間的一番對話. 那次離開紐約時, 我還隨手帶著一個牛皮紙包回到加州. 紙包裡面都是一些小琪曾經寫給大偉的舊書信.那是艷紅姐在清理公寓時整理出來的. 我回到加州矽谷後, 見了小琪, 並且把牛皮紙包交給她. 那天下午, 我在她家的客廳裡. 小琪翻看著那些舊信, 並且告訴我每一封信的由來.她的語調平靜優雅, 就像聊起一位共同的老友一般. " 這是我寫給大偉的第一封信. 他失蹤了兩年多, 突然好端端的出現在美國. 我真是為他好高興, 好快樂. " 小琪開心得說道. 好像大偉剛剛又復活了一般. " 這是他生日那天寫給他的. 他在紐約, 我還在中國."小琪的眼睛裡充滿溫柔, 好像正愛意綿綿的盼望大偉有一個快樂的生日. " 這是我要來美國的前一天晚上, 在家裡寫的. 那時真是初生之犢, 什麼都不怕, 對前程充滿夢想和希望." 小琪感慨的嘆息. 想起她曾經擁有的夢想和自信, 一雙眼睛明亮閃爍著. 然後在其中的一個信封裡, 掉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中的背景是清華大學的校園.唐毅和小琪都是大學生土裡土氣的模樣. 他摟著她的小肩, 兩張年輕純潔的小臉, 憨厚對著鏡頭咧嘴笑著. 小琪靜靜的看著那張照片, 沉默不語. 她的眼睛閃過一絲淚光. 沉默了一會兒, 她徐徐平緩的說道:"那時候我好年輕,好可愛. " 她接著又說:"那天我們在近春園也另外照了一張." "那一張我看過. " 我忍不住說道. " 你們兩人的臉頰靠著對方." "噢?" 小琪望了我一眼. 似乎在問我, 那張照片在那裡? 但我沒再說了. 那一張照片, 大偉總是貼身攜帶在身邊的. 那天離開了小琪家以後, 我又繞道去沙丘路的舊辦公室走了一圈. 辦公室空曠曠的, "招租"的牌子孤零零的立在寒風中. 經過了網路泡沫的破碎和911, 風險投資的勢頭也消退了許多. 這裡本來就是隱密的地方, 如今車子少了, 更顯得荒涼. 週遭一片安寧, 很長的時間間隔, 偶而才有一個慢跑的居民經過. 曾經常在這裡舉辦的早餐聚會, 那些衣香鬢影, 杯桄交錯的喧嘩聲, 仿彿仍在耳邊. 但是如此黯淡微弱, 原來是殘存的記憶. 其實故事早已過去, 像世間的一切, 隨著歲月的流逝, 終究消散在風中. 回到我的住所時, 已經是天將黑的時候了. 在昏暗的屋簷下, 我看到大門前的地磚上有一個黃皮紙袋.我看那發信地, 是唐大偉的紐約地址 , 所以應該是艷紅姐寄來的. 我撕開紙包, 裡頭是一本老舊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藍皮封面上,斑剝脫落的毛筆楷書寫著: " 辛甫國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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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