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世界從來沒有這麼躁亂過。

上星期聽廣播，所有美國電台都為三十多人死亡的兩起槍擊案哀鴻遍野，川普日無寧日的週旋在種族、宗教、經濟、外交爭端裡。英國正為脫歐問題焦頭爛額，出了一個硬幹的莽漢首相，蘇格蘭「脫英」趁勢風潮再起。法國有忙不完的黃背心，伊朗人想做核子彈，北韓天天朝海上發射東西，韓國和日本正式撕破臉，俄羅斯人逢抗議就抓，印度人對喀什米爾下手，開羅、阿富汗、利比亞、索馬利亞炸彈比汽車多，香港已經日日硝煙，台灣外有兩岸明槍暗箭，內有眼花撩亂的捉對廝殺，大黨、小黨打得分不出敵友。所謂「日無寧日」，就是這般光景吧。

各地矛盾或許各有理由，但今日社會如此容易被激化，源頭是什麼？還不是「科技」麼？

科技使人們的感知和傳播力無限擴大，人們失去思考與緩衝空間，某種程度都變成連自己都不認識的科學怪人。看看那些社會爆發的傳聞、流言如此瘋狂、反智、誇張，但是很奇怪，人們不知不覺對這些現象習以為常，甚至把這些瘋言瘋語抄進正式媒體裡。昔日藏在網路暗處的非理性匿名留言，今日堂而皇之成為頭條標題，競比嗜血度。平靜的日子是回不去了，因為眼前這些發展都是不可逆，科技發展不節制，攪動、衝擊的途徑只會更便捷、更有威力。

人間的矛盾，沒有解套的方法，因為矛盾永遠與差異同在。不同立場的人，自有不同定義的正義。對正義的主張愈強，矛盾的根源就愈鞏固（尤其是發生在宗教、種族等註定無解的議題）。而現代科技使這些矛盾直接肉貼肉、刺對刺，反應變成反射動作。我悲觀的認為，眼前的「躁亂年代」不會在某時塵埃落定，人們將面臨一個更極端、更失控的局面。要有什麼反轉改變，可能只得等待下一個「鐘擺」來臨，開啟下一個不可測的循環。這是政治，也是物理和數學，有其無情而必然的邏輯。我想，個體固然無力於改變潮流，但至少有少數人能找到如如不動的處世之道。不依賴宗教，不追隨潮流，在識海獨立悠遊，其實很不容易（也很須要勇氣，當被視為異類時）。潛心靜氣，找到自己的下錨點，抵抗東西南北風；也許有點唐吉軻德，但總有機會找到真正的清明與釋然。所有起伏都是假象，要決定自己的人生，靜下來想想很重要。

（楊忠衡2019/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