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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小妹，她心有所繫地步出機場。 太陽在微雨中爭出了雲層，寒氣依然

逼人。 她壓低風衣的帽簷，避開紛飛的雨絲，加快腳步穿過對街，走進繁忙

的候車亭。

那年初冬，暫別秋老虎餘威和塵囂四起的海島，來到遙遠的陌生北國，彷若

剛離開蒸汽浴，馬上跳進冷颼颼的水池，昏沉終年的身心一下子被凍醒過

來。

年輕的生命很快融入異鄉的步調，然而午夜夢迴的長廊，像一口幽暗的無底

洞，想不顧一切衝過去時，她醒了，帶著滿頭冷汗......轉眼五個月匆匆過去，

小妹的提前離開，加深了內心的空洞。 傍晚從學校回來，失落的靈魂倚著街

角的大樹。

她一直喜愛徘徊樹下，享受陽光灑下樹梢，閃閃亮亮，寧靜又美麗的氛圍。也

喜歡撐傘漫步雨中的樹林，看小鳥掠過林間天邊、看雲朵款款輕擺......如今翹首

的天空却灰著一張臉，映照她當下的心情。 

三月初，住宅外那棵光著一身的枝幹抽出幾片新綠，仔細一看，發現是過去少

見的楓葉。 形狀特殊的葉片逐日長大，有陽光的日子裡，淺綠帶著微紅的色澤

顯得透明而雅逸。 每天早晨搭公車上課前，行經樹旁，她總習慣仰頸，就似探

視老朋友般，有股期待，也有股莫名的欣喜。

短短幾個月的霜雨滋潤，有著鋸齒外圍的葉片，已長成巴掌大小的深綠，每兩

片親密相依，清晰的脈紋自然舒展。 七月底，在這片濃綠中，她依依告別，匆

促飛向不確定的未來。

工作的地點位於東北靠近邊境的新英格蘭小城。 鎮日奔走於廚房和餐桌間，她

無視於周遭的美景。 直到一個休假的上午，窗外五彩繽紛的樹影彷彿成群飛舞

的蝴蝶，抓住了她的視線.....

「啊，楓葉回來了！」她驅著車追逐一波接一波的浪漫楓彩。 漫天遍野的楓顏

在小鎮佇足，為蕭索的秋空和淡然的心靈增添幾分霞光與活力。

多彩的楓葉在氣溫陡降下又再次變妝了。 餐館外那一列，一夕間全抹上色光不

一的紅，紅得耀眼而目眩，紅得燦爛而脫俗！ 面對崇拜的觀眾，她們隨著深秋

的風盡情舞動。 精采的盛會已到最高潮！ 謝幕的樂聲已然響起......

十月底，開始飄落了幾許枯黃；一個週末的黃昏，不安份的風一會兒功夫又抖

落了大半。

無數個午后，偷個閒，她輕輕走過楓樹下，颯颯聲響中，她靜靜看著光禿的枝

梗以各種姿態伸向無邊的天際，耳語沉沉的心事......堅忍的心竟瞬間瓦解，那

一秋的傷情又跟著淚水灑落......

十一月下旬，枝椏上仍見零星的乾葉守候，宛然廝守一生的夫妻，互相打氣

不忍先行離去。

「朋友們，There is no party last forever ，你們終會投向大地的懷抱；

化作春泥後，但願來年再會。」

她拾起一對落楓，回首再次凝視陪伴她一季的沉默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