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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痕---之二
2009/12/23 10:26:43瀏覽436|回應0|推薦10

記憶中雪景的詩情畫意,已被夜夜擾人睡眠的鏟雪車所掩蓋,Kate還是沒有空定做帷幔,我找來了大床單和鐵釘,勉強替窗戶穿上不合身的衣服,房間一下子溫暖、有人性了起來。

Kate是大姊的獨女,她遺傳了母親的寬宏度量,待人和氣又慷慨,從舊金山的大學畢業後,在俄亥俄州的餐廳打工時認識了Jerry,兩人自然地談起戀愛、共組家庭。

Jerry來自貧困的家庭,長得一表人才,靠著在餐館端盤子完成碩士學位,他的願望是自己開餐廳。他載著Kathy沿著北美東部尋找餐館的最佳地點,最後落腳在佛州小城,這兒偏遠,沒有黑人,也沒有像加州的中國餐飲店林立的競爭情形,更沒有像在俄亥俄州時會碰上黑人持槍搶櫃檯銀兩的恐怖事件。

Jerry認真管理喜園,在淳樸小鎮裡一枝獨秀,該區報紙特別讚揚報導:「年輕的碩士夫妻帶給我們絕佳的味覺享受,佛州之福……」外出辦事時,和善的鎮民總是主動地趨前問好,讓我這當阿姨的與有榮焉,內心盤算起停留此地的種種管道……

Jerry說著一口不靈光的英語,對外正式溝通全仰仗妻子,加上脾氣大、價值觀偏差,常得罪廚師,於是人際關係也靠Kate的打點疏通;每見到他對妻子大小聲地吼,不顧顏面,我總為Kate抱屈,滿心不悅。

儘管如此,我工作賣力,深獲Jerry認同。一個多月後,某個星期一清晨,Jerry藉著到波士頓補貨之際讓我同行,順便看看沿途風景;來回八個小時的車程,我們相談甚歡,Jerry建議我進學校讀書,以便於居留。他還特別繞道哈佛大學,使我有幸一覽這所世界文化殿堂。

回到小鎮已是深沉的夜色,兩腿一伸,醒來已經過午時分,Kate在餐館坐鎮,我打扮整齊在客廳等候Jerry;經過昨日的長談,他似乎顯得與我更加熟絡,突然,他上前環抱住我,帶著感性口吻:「不知怎的很想擁抱妳!」

在美國,男女間的擁抱是司空見慣的動作,不過我大吃一驚,覺得不應該在兩人獨處時有肢體的接觸,我慌亂地用力掙脫,氣急敗壞地奪門而去!耳垂的吊環硬被擠落地毯,我直覺他會有進一步的舉動。

我十分強烈地責備他的越矩,還藉機教訓:「你能有今天,還不是靠你丈人的錢財……」

我無可選擇地坐進了Jerry的車,充滿難堪尷尬的狹小空間裡,我不記得他是否為自己辯白過?只記得我當時是多麼地盛氣凌人!

我直接將此事告訴了米麗,Kate很快地知道這個大消息,我還打電話告訴大姊,大姊帶著憂愁的語氣:「唉!真不該雇用自己人!」

「想回台灣」的念頭倏然燃起,我想起來美國之前相命師的話:「妳去美國不久就會急切地想回來。」 那時我嗤之以鼻,對這趟美國行信心滿滿。

發生這種事,要如何相處下去?我要回台灣!我要回家! 

心情降到谷底,我不顧一切請假飛到華盛頓DC,在好友阿珠家中住了幾天,緩和情緒;回到佛州,我染上感冒,咳嗽不止;Jerry示好地遞給我藥水:「這個咳嗽藥有效,妳夜裡咳個不停。」我無法再正眼瞧Jerry,不以為然地別過頭,當然也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回去已是勢在必行,奇怪的是我搜過一遍又一遍,就是找不到飛機票(我買來回票),我做事一向嚴謹,不可能會弄丟這麼重要的東西,它和護照夾在一起,難不成長腳自己跑了?

我將全身裹在厚重的雪衣裡,花半個小時徒步踩過滿地雪花,到小鎮中心的旅行社重新買了一張單程機票。

難得藉走路的機會可以慢慢欣賞這個寂靜潔白的小城,午後三時的天空已經呈現薄暮景象,街道兩旁的小屋漸漸昇起燈光,蕾絲滾邊的窗帷襯托出美麗的氛圍,蓬蓬的菸霧自壁爐的煙囪裊裊飄出,好一個溫馨充實的家!

我忽然想到母親在鄉居老家升火燒水的情景,那煙霧四漫的灶頭和縷縷上升的炊煙如排山倒海的鄉愁向我襲來……

我雖然仍踏著流浪的腳步,卻嚮往有屬於自己的家,我底心靈到底是渴望安定的;孤單的日子推動我漂泊,天真地想嘗試吉普賽的居無定所,卻缺乏他們的樂天知命與勇氣,畢竟吉普賽人也至少是三三兩兩,而我總是踽踽獨行。 罷了,我不配流浪!

離開的那天早上,超重的行李如山般沉重,Kate不得已不上樓喚出Jerry幫忙;沒有再交談,更不可能說再見,我和Jerry由親家變成冤家,真是始料未及。

到了機場,我在綿綿的雪簾中揮別Kate,也告別這場短暫遺憾的異鄉夢;這本來不須嚴重到撕破臉,Jerry只是純粹的近距離親近一位他喜歡的長者(我僅比Jerry年長七歲),真正該責怪是我這個太保守、太小題大作的嚴肅阿姨。

那個隆冬的一場誤會就如深雪般在我生命中凝結一道難以溶化的雪痕,雪上凸寫著「悵然」與「懊悔」……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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