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並不害怕，正式踏入佈滿樹蔭的河道支流以後，同伴的聲音就驟然消失

　　彷彿這座林子不允許任何人聲傳揚一般。

　　茜專心地看著漂在前方的羽飾，沒有注意到這應該注意的現象

　　觸手不及，卻又若即若離

　　少女感覺這流水在戲弄她。

　　林中只有流水，鳥鳴，和輕軟著呢喃的風聲

　　茜試著大力踩水，河道上飛起水花，濺濕了撩在手上的嫩紅裙襬，水花聲卻一瞬被沉重的什麼吸去

　　只有壓抑的輕音。

　　茜覺得不對勁，可是她並不害怕

　　真是個安靜的地方，安靜得過份。

　　羽飾輕輕碰在河道中央一塊圓石上，發出琉璃似的碎音

　　有什麼東西被碰破了？

　　茜一開始以為是羽飾上的飾物，可是就她所知，羽飾就如它名字所指，只有羽毛

　　羽飾在圓石旁打了個轉以後，突然很快地往稍遠河道的一個大彎漂去，消失了蹤影

　　茜一驚之下連忙大跨步追去，撩緊了裙襬，她剛繞過那個大彎，就無預警地止住腳步。

　　和她年齡相仿，或者大上一些的少女站立在河水中央。

　　任憑素白的裙襬在水中擺盪，卻毫無濡濕之感，那輕盈的擺動有如在風中，隨時會獵獵作響。

　　少女朱若山茶的腰帶上，繫著一段笛子。

　　她背對著茜，拾起順流而下的羽飾

　　羽飾被握在盈白的，桐花般的手指裡

　　茜真的嗅到了桐花的香味。

　　她看著那個少女，幾乎不願意出聲喚她

　　羽飾本來就該歸屬於她，能這麼看著，永遠看著，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少女在她出聲之前，就回過頭來。

　　茜發現自己看著的，是如此不穩定的形體

　　她可以清楚地看出她有一雙純然的褐眼，嫣紅的頰和纖長的髮

　　但整體地看，少女白色的身軀如霧，好似要隨水化去。

　　少女看著茜，看著手中的羽飾

　　「原來是巫子。」她的語氣淡然，好似沒有情緒。「但是妳的身子卻沒有絲毫奉獻的氣味。」

　　少女別開眼，「凡心未褪，不能祀奉神祇，歸還羽飾吧。」

　　茜覺得自己一定臉紅了，她頻搖頭。「不是的，我不是巫子，我只是來幫她撿回東西。」

　　「羽飾會穿透結界，妳難道不懂禁地二字之意？」

　　少女緩聲質問，看也不看窘迫的茜。

　　「您就是山神嗎？」茜試探性的問，少女彷彿被刺傷了一樣，訝異的望著她

　　「帶著羽飾快離開吧。」她鬆開手指，彷若花瓣開綻，羽飾墮回水中，茜啊的一聲要去追

　　可那碧翠色的飾物竟逆流而上，緩漂到茜足邊停下。

　　茜愣愣的撿起，羽飾握在手中沒有濕去，還帶著淡淡的花香。少女轉身順溪而下，河水於她恍若無物。

　　「山神大人，為什麼您一個人待在這裡？」少女回頭，但並不是看著茜，只是純粹地回頭。

　　茜想，自己只是不想讓她就這麼離開。

　　「為什麼您從來不參加村裡為您舉辦的祭典？」

　　少女困惑的歛眼，她的視線停駐在腰間，笛子。

　　「這是個方外之界，」她語氣不確定地說，好像在摸索著答案。「我只能守護此地，只能等。」

　　「我從來就無意，也無法觸及你們的部落。」

　　茜感覺少女身側纏繞著一股凜然的風，但她自己卻有如立在暴風中心，只是平靜的，看著身邊事物凋零殆盡。

　　「您在等什麼？」

　　少女第一次笑了，流水聲也跟著清楚起來，她的面容秀美難描。

　　「我在等死。」

　　她的聲音柔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