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亭坐在教室裡。

即使是下課時間，教室仍是一片死寂，同學們不是在唸書就是趴在桌上小寐補眠

她所就讀的高中是所名校，而這個班級基本上算是資優班

所以這種冷漠的氣氛已經常見到令人麻痺了

今天她沒有時間感到無聊，因為放學後她就要到那間店，開始第一天打工

對，打工。

「雖然煩人，」店長的臉色不再蒼白以後他這麼說道，「不過應該有點用處，怎麼樣？想不想在這裡打雜？」

清亭難掩驚奇，「你要雇用我嗎？」

「算是吧。」

「你要付我薪水？」

「妳不想要嗎？」

「我想要！」深怕他改變主意，少女慌忙喊道，店長厭煩地看著她

「太好了，小清。」辛先生笑道

清亭望向別開視線的店長

「可是沒有辛先生的話，我進不來喔。」

「妳還真是多慮，」店長微笑，彎起了眼，「既然我都說要雇用妳了，妳就是這間店的一部分，不會進不來。」

「現在滾吧，我累了。」

然後少女和辛先生又一起被請出了店門。

清亭自顧自地微笑，視線飄移地看著桌上的教科書

「杜清亭！」

她轉頭，呼聲是從教室門邊傳來的

幾個身影很快地避開清亭的視線，帶著壓抑的笑聲，奔到走廊上。

「就是她啦，你有沒有看見？」

「今年的新生，大官的小孩。」

這些話不是剛剛那些人說的，清亭不可能聽得見他們在遠處的低語

那是少女記憶中的聲音。

好煩。

座位離門邊較近的幾個同學被那頗大的呼聲驚動，用譴責的眼光瞪視少女

她轉回臉

為什麼會有這麼無聊的人？

清亭從未覺得當自己父親的女兒有任何好處

雖然他們什麼也不明白。

指尖輕點書本，規律而不躁急的

怎麼不快點放學呢？

「好吧，交給我。」

在清亭不耐地等待放學的同時，店長正蹲在店門口微笑

立在木門前的小男孩似乎有些猶豫，手裡扭著店長伸手去要的東西不放

「你保證會還我嗎？」男孩稚幼的聲音問道，蹲著的店長托著腮笑

「那是當然，等你媽媽不生氣以後，你再來這裡找我要。」

幾經掙扎以後，男孩遲疑著把手中的東西推進店長懷裡

「你要替我好好保管喔！」男孩再三叮嚀

店長微笑點頭，站起來目送男孩跑出巷子的背影

「如果還找得到這裡的話，」輕軟的吐音，色彩難描的眼瞳瞬也不瞬

「還給你哪裡是問題。」

店長吐了口長氣，轉回門裡

木門闔上，消失得像從沒存在過。

清亭輕喘著在木門前停下急奔，那時已經夕陽半落

她調整好呼吸以後，以最平靜的表情推門進去

有什麼東西被急速彈射出來

清亭還來不及分辨出那聲音的意義何在，額頭就被不明物體擊中，發出響亮的爆裂聲

少女瞬間痛到無法思考，眼淚和怒火一起湧現出來

「店長！」

背向著清亭的白色沙發裡傳出爆炸般的笑聲，店長探出頭來，笑彎了眼睛

「沒想到打得中。」他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中的竹槍，一旁的地上散落著明顯用來實驗準頭的橡皮筋。

「那種東西很危險欸！打中眼睛的話怎麼辦？」清亭怒斥，撲過去一把奪過竹槍

「你閒到做這種東西了嗎？」

「怎麼可能，」店長嗤之以鼻，眼中帶笑。「一個小鬼拿來寄放的。」

「哎，雖說是寄放，也沒打算還他就是了。」他說著從沙發中起身，走向放著熱水瓶和幾碗泡麵的小桌。

「你連小孩子的東西都搶啊。」清亭看著手裡的竹槍，不知道是哪裡的孩子，她拿去還給他也好。

塑膠包裝被撕開的聲音，店長背對著少女在準備食物

「想必妳那愚蠢得驚人的腦袋又在轉什麼餿主意了，」店長靜靜地按下熱水解鎖鍵

「妳不要插手我的工作，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喔。」

清亭看著他將熱水注入泡麵碗裡，「什麼工作？你要跟小孩子收錢嗎？」

店長嗯的一聲不答

「你總是吃這個嗎？」記得第一次見面他拿的紙袋裡也全都是泡麵

店長又是嗯的一聲，這次是肯定的回應

「很不健康喔，雖然我沒有多事的意思。」

少女突然有點緊張，大概是因為店長的背影相當漂亮

稍嫌削瘦的身材，不意外地令形狀完美的肩胛骨特別顯著

纖細而筆直延展的背脊

使人不得不凜然注視的姿態

「是很好吃啦.........」清亭有些焦慮地別開眼

店長回過頭，手掌無意識地撫著頸側，他微笑

「妳已經在多事了，」他隨手拋了碗泡麵給少女，「飼料，吃完了好幹活。」

清亭捧著碗麵

「要幹什麼活？」

男人捧著碗深深坐進沙發裡，用筷子試著麵條的熟度

「嗯，我先帶妳去妳的辦公室。」

「我也有辦公室？」她記得她只是個打雜的啊

「嗯，在幾個情況下妳要待在房間裡，」似乎還不到可以吃的時候，店長放下麵碗

「有客人的時候，沒有客人的時候，我心情好的時候，還有我心情不好的時候。」

清亭用手裡的泡麵扔他，店長俐落地閃開，咯咯直笑。

「把那個給我。」店長指著竹槍，「是個有意思的東西。」

「你不要拿來打人喔。」清亭戰戰兢兢地把東西遞給他，「要把它弄不見嗎？」

「現在還沒有這個打算，」他緩道，「如果不是太麻煩的東西，基本上都可以先放一陣子。」

「像這樣曾經被珍愛，被遺棄，被厭惡的東西，都附有很強的意念。」

清亭靜靜聽著，不是很明白

店長注視竹槍良久，突然望向少女

「妳有東西沒有帶走喔。」他視線投向牆角，清亭跟著看過去

是那天打中自己以後彈開的紙團。

「扔掉就好了啊，那種東西。」清亭的聲音悶悶的，店長拿起麵碗

「也不是沒想過要這麼做啦，」他的聲音富含笑意，「可是我不太想碰喔，那種東西。」

「有很糟糕的味道呢，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