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風暴發生之後，看了許多報導，雖然不是學經濟或財政，心裡仍不免有些感嘆。金融界獲利時高談資本主義憑本事賺錢，損失時卻打著顧大局的招牌，行全民買單的社會主義，將其他行業的人都當傻瓜，最近總算人們覺醒，發起佔領華爾街的運動，成效如何尚待檢驗，但凡事總要有個開始。

無意中看到有關現代貨幣理論（MMT）的文章，讓我對政府赤字，國家欠債，債留子孫有個新的看法。首先，MMT定義的主權貨幣國家，係指能發行自己貨幣，允許對外幣自由浮動交換，以及只發行本國幣公債而不用外幣借款的國家，美國，加拿大，日本，台灣等都屬主權貨幣國家，但是希臘，葡萄牙，愛爾蘭則不是。主張MMT的人認為，由於主權貨幣國家自己發行貨幣，所以沒有公債上限或還債能力的問題。政府政策應該只關心國內失業率和通貨膨脹，債留子孫只是根本不存在的假議題。在追求人民就業和通膨的平衡下，政府不可能無限印鈔票，因為鈔票印多了，如果不能配合足夠的生產力，物價必然上漲（通膨）。但是在經濟衰退，失業率高，公司裁員，工廠有過多閒置產能時，政府應該擴大赤字預算，例如增加教育投資，公共建設，研究發展，提高環境保護及維持社會福利的經費，以保證失業民眾就業機會，延伸社會福利安全網。赤字支出的結果，既可避免國家資源閒置，為下一波經濟繁榮做準備，同時照顧弱勢民眾生存權益，也減少了因失業鋌而走險的犯罪。等到經濟蓬勃發展，就業率回到正常時，政府則以課稅和調高利率來抑制經濟泡沫，控制通膨。

由於MMT的主張有社會主義色彩，例如保障就業／提供基本醫療等，所以在美國不為主流媒體所喜，尤其為領先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如Herman Cain所排斥，例如，當Cain說：不要怪華爾街，不要怪大銀行，如果你沒工作又不夠富有，該怪你自己（Don't blame Wall Street, don't blame the big banks. If you don't have a job, and you're not rich, blame yourself.），還獲得共和黨民眾的滿堂采！

對MMT的挑戰，我覺得在於提高勞工的生產力和達到充分就業後政府節制支出的能力。前者可以用提升教育訓練和設備投資達成，但是後者要避免政客撒錢，不是容易的事。因為公債赤字只是數字而已，根本沒有還債的問題，民主政治下的現任政府能否不印鈔票來買票？過去10年，我們看到台灣各縣市不分貧富發放的老人年金，老農年金等就知道很難停止。幸好，當人民享受的福利和勞工的收入超出生產力時， MMT還有個自動調節的辦法：允許外匯自由浮動，亦即貨幣貶值。貶值等於是削減福利，也相對提高勞工生產力，對於多數收入只有從手到口的勞工階級，只要工作有保障，基本工資能夠糊口，貶值不是問題，可是對收租放款階級，貶值降低了資產收益，難怪傾向共和黨的有錢人會不同意了。

MMT的政策以多數民眾利益為出發點，允許適度的貧富差距，雖然在民主政治裡執行困難，但總體來看，年輕人畢業即失業，無法從工作中累積經驗，或大量失業者蹉跎尋工作而無著，浪費寶貴光陰，是國家最珍貴人力資源的損失，而且時間一去不復返，這種人力資源的代價，遠超過政府赤字支出的風險。

美歐目前以欠債的政府怎麼可以用擴大舉債來解決問題，所以採節衣縮食（austerity）的政策，事實上，個人債務要努力工作，節衣縮食存錢來償還債務。但是國家的債務，只要印鈔票即可解決，而國家的人力資源，卻是時間一過，即永久損失，所以用個人家庭收支來比喻主權貨幣國家的赤字，實屬荒唐。歐豬國家的希臘，應該盡速脫離歐元，成為主權貨幣國家，才有機會重新再起，苟延只是增加人民痛楚，即使將國家主權交出，最後還是得面對歐元債務問題。我們或許可以拭目以待，看看21世紀，第一幕以非軍事手段瓜分一個主權國家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