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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文章《大慈大悲》(三)
2011/10/01 17:22:06瀏覽611|回應2|推薦29

 

一九四三年十月十三日

   最近兩宗意外事故是頭顱骨,其中之一受折範圍廣大.我們必須在前額上一處直徑約 三十八毫米 的部位動手術,將骨骼全部拿掉,直到觸及腦髓為止.採取的方式只好說是很原始,迄今還只過了兩天,他的情況倒相當好.

    對付這種創傷確實是特別經驗,在正常情況下,即使有最好的器械也是不敢碰的,但是我們最好的東西居然這麼好.郤使我驚訝不己.我敢說,從此以後我可不容易手足失措了.

    其實在那次事例中.他的器械僅是一柄剃刀和一把牙醫鉗.也和平常一,樣動手術時没使用麻醉劑.他還至少有一次 用剃刀替一名病患 割包皮;好讓對方能住進醫院.

 

   每天都有一批骯髒疲憊的人列隊候診,盼望能領到紅卡或白卡.「我在這營地還得扮演上帝,我實在感到厭惡!」

 

   平均每兩個星期就要派出掩埋隊,用毯子兜着一具屍體,蹣跚走向山坡上的墓地.日本人依照他們的習俗,用水果和米糕致祭死在礦場的人才(活戰俘迅速分吃了水果.掩埋必須快速,有時屍體在暑熱中己開始腐化.石地上的淺墳經常遭雨水沖壞.每次建新墳時,又必須從事重整舊墳的可怕任務.

 

  很多人寧願死去.「他在睡夢中走了.士官,」一天早晨,惠勒這樣安慰愛德華斯,他們心情悽側,因為又少了一個朋友.

 

    另一天愛德華斯指着另一具死屍問道:「他是害什麼病死的?」

  「士官,他死於痢疾,營養不良,饑餓水腫─不過最主要的是死於厭世炎.」

 

「那是什麼病?長官?」

 「就是『不想活下去了.』那也是這裡最嚴重的病症」

    死  亡  之 屋

   一九四三年的耶誕節使戰俘稍後恢復生存意.願獲准唱頌歌並舉行音樂會.還獲配香蕉.番茄醬.真正有點碎的燉菜,小餅,肉包子和加糖的茶.

 

    我當然整天想家裡的情況.取出妳們的照片.妮爾.以及孩子們,又再整理一番.有一個角受潮長了黴,此外都完好.我把它收起了.不知怎麼的,我不高興讓這些傢伙瞧着妳.

 

  對我們大多數的人來說,這恐怕不是個快樂的日子───相關的回憶太多了,如果不怎麼像耶誕節,不致於便回憶顯得更加真切,也許比較好些.

 

   親愛的,祈求上蒼讓妳,連同我們的孩子,以及所有家屬,今天一切平安.多麼希望能幫忙妳裝填襪子.對這些事情不可想得太多,應付這種處境的唯一辦法是儘可能活得像獸類,吃了一餐就是一餐.親愛的,晚安.

 

    傳說德國求和,這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德國人仍然控制着歐洲,還要經過幾個月盟軍才會登陸,戰俘難辨真偽,也只好相信流言.每天點名多達四次,簡直没有人企圖逃走.有兩人了脫逃很短一段時間,營地內掀起一場可怕的偵訊──不久被抓回來,身上捆綁着鐡絲,像狗一樣用皮帶牽着,後來就被處決了.其實就算逃出了敵人成堆的台灣,又能夠投奔何處?中國大陸上也到處是日本人.

 

    因此戰俘對惠勒的依賴日甚一日.將他視為這混亂局面中的穏定力量.「他能深入人心,」麥肯齊以後回憶道,「並且使你獲得信心.信心是他最常說的話題.『不要喪失信心!』這一直信心堅定.」

 

  他只在日記中向妮爾吐露內心的疑慮.

 九四四年元月四

    元旦來臨又過去了...今年我没有作任何打算,還有什麼好打算的?唯一的是儘量適應,過得一天算一天……..這種生活己變得真切自然…….其他的都似乎遙不可及.幾乎像另一個世界或夢境.你依舊想家.想其他種種,回憶郤逐漸模糊,不如先前那麼清晰了.

 

    元月發來一批郵件,但是没有惠勒的家書.二月間,日本人破例准許軍官寫兩頁信寄回,去可是寫什麼呢?能收到一封家書就好了,接着收到家書,跟他被俘之日將近兩年了.

  一九四四年二月十八日

 

   被俘以來這是最重要的一天.收到妳三封信和母親兩封─妳們都平安,還有──一切的一切!母親說妳比以前更加年輕漂亮了.親愛的,要是能見到妳,抱住妳,吻妳就好了.並冄照好的說法,親愛的,我們也會玩玩,不過妮爾,除了米飯之外我還得吃別的東西才行.

 

  這些信還只看了兩遍,我要一次又一次品嚐慢嚥的滋味,我將信和照片,連同我的寶藏放在一起.

 

  這些信是一九四三年中寫的.一個月之後,他又收到一批一九四二年的信.現在他知道了妮爾的住處.他設想家裡的庭園.周圍的田野,以及妮爾住在前面的大臥室,躺在新買的軟床墊上───睡了好久的木板,這樣豪華享受只能夠想像揣摩了.

 

 家書鼓舞了他的工作熱忱.也激發了他的創新構想.有幾十個罹患痢疾.他規定都喝米湯;滋養而又不刺激發炎的胃.到了病人可以吃東西的時候,再用炭粉作健腸劑,儘量抑制腹瀉.他率領衛生兵接接許多小時將燒焦的柴枝研成粉末.

 

「他著手成春!」麥克勞林後來讚嘆說.

 「大家信任他.」愛德華斯說,「哪怕是一點燒焦的米飯搓成團,再磨成粉,那就是藥.他只有盡他自己所能開方用藥.」

 

  營中約莫有半數人感染了蛔蟲,往往會嘔出來或從糞便中排出,惠勒用一間小屋容納病得最厲害的人.一個月內有十三個人死在那裡,人們稱之為死亡之屋.後來連不屈不撓的愛德華斯也病重了.他懇求道:「千萬拜託,長官,把我弄出這地方!」

「我會盡力而為,」惠勒允諾.一天晚上,在充任衛生兵的鄧納利上等兵協助下,他用一根細繩從愛德華斯的肛門內拉出一條大蛔蟲.

 

 「我在那死亡之屋時,少校每晚都來巡視,在高架的舖位上一路爬過去,跟每一個人談話.」後來愛德華說.「有時候,唯一的發洩方式是用毯子蒙頭,痛哭一場,」皇家工兵部隊的當恩說:「有一天晚上,我剛哭過」,他來到舖位空隙處跟我談話.從那時起,我知道自己撐得過去,病果然就好了.

  惠勒的話具有某種魔力,因為他似乎決不氣餒.儘管日本軍曹會如何激怒,他還是向營地主管繼續遞送堅定而又合理的信.終於有一名日本醫生前來視察,對他相當敬重.

 

 一九四四年四月十二日

 

    昨天又來了一名醫官──真難得.這人有禮貌,似乎不只是相當通情達理,而且頭腦聰敏,甚至說要想辦法替我們弄點急需的藥品,

 日本人大概也像戰俘一,樣知道惠勒決不會垮.他也捱耳光,也必須深深鞠躬,郤一直能夠自制,不失尊嚴.有一天他和通訊部隊的湯普森上等兵檢視一名腳氣患者,這人的睪丸腫得特別大.一名衛兵路過,不問情由便向病人胯下踢了一腳,病人痛得幾乎昏迷.湯普森氣得陡然站起來.

「老湯,不要動!」惠勒厲聲說.

  湯普森遵從了,也許因此救了自己一命.「似乎没有什麼會讓少校煩心.」後來他大為讚佩,「他到處走動,沉着好像日本人不在場似的.他不理會他們.弟兄們最重要.」

  每天晚上總有幾十名從礦坑出來的人列隊候診,而明知不可能領白卡.惠勒問其中一人何以屢次到來.

 「嗯,長官,是這樣的,」那人回答,「我們整天在那下面,真是累得要死,瀉肚子,腿又腫了些.我們來到這裡,你問我們覺得怎樣,瞧瞧我們的腿,量一下我們的脈搏.然後你如果說『没問題』,我們就知道還有許多可憐的傢伙比我們更糟.這樣我們心裡就舒服多了!」

 孤 注 一 擲

 

  一九四四年七月五日

 

  十二年前的今天,親愛的,我唯一的遺憾是和妳相聚太少.祈求上蒼,讓下一個和以後每一個結婚周年紀念日,我們都團圓.......好消息......我們知道己攻入法國............我身體夠好,只是,唉,受夠了,現在知道重大的事情真正開始了,結局在望,並非夢想,或許過幾個月就會實現,反而覺得越來越難以等待.

 

   不錯,盟軍己在一個前登陸法國.東線方面蘇軍也逼使德國節節敗退.澳大利亞和美國部隊正致力收復西南太平洋中的新幾內亞.但是金瓜石收容所所有的戰俘還能夠支撐多久呢?

     他們察覺戰事臨近.金瓜石收容所晚上嚴格實施燈火管制.間或白天也放空襲警報.食物配給少了,軍官每天三百九十克米飯,外帶幾片番薯葉;病患的「蔬菜」相同,米飯郤只有 三百七十克 。

     戰俘有時候偷吃廚房的殘渣餿水,那是準備給日本人在營外偶爾養的瘦豬作飼料的.有一天,惠勒拿一把草包了幾顆安眠藥,由同屋的皇家陸軍牙醫官白吉特上尉扔進豬欄.豬吃了藥便死了.衛兵下令剖開檢驗.惠勒於是報告,豬不幸死於某種惡疾.日本人嘆息之餘,宣佈將這瘟豬發交戰俘食用.

    當晚先用大鍋烹煮.再舀出小塊的新鮮豬肉分給大家,妙的是牙醫官白吉特郤分到一塊帶牙齒的下巴骨.

 

    十月間,百名病勢最重的戰俘移送另一處也許比較好的營地.

 

   一九四四年十月二十五日.

   不願意再見到這樣的景象.......即使局面改觀,也難得有唯還有足夠的精神感到振奮........都是些衰弱.疲憊的人.他們上半身好像骷髏架. 我們莫忘這情形,永誌不忘....

 

    在家鄉,報紙標題充滿了樂觀論調:

 

「麥克阿瑟將軍宣稱日本艦隊『一敗塗地.』」

「納粹敗退 十公里 」 

「蘇軍越界進入挪威」

 

    約有一千二百架轟炸空襲了德國最大的港口漢堡以及魯爾工業區.加拿大舉辦第七次勝利公債推銷運動,開頭兩天便賣出一億四千五百多萬美元的勝利債券.民眾愛國心切.舉國若狂,這場戰爭真是快要勝利了嗎?

 

  金瓜石收容所的戰俘又熬過一個耶誕節,當月雨量高達二百五十五釐米,惠勒抽出工夫記錄了一份翔實的雨量表).他的朋友致送手繪的耶誕卡,上面有樂觀的問候話,但他整天工作,連日記也忘了寫.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耶誕節來臨,又過去了,跟平常任何一天都差不多.我知道妮爾必然會替孩子備置耶誕樹,我設想樹的模樣,設想我會給大家什麼禮物.下一年準辦得到!還有耶誕大餐───我可以大吃一番,但是不應該抱怨.我們像平常一樣吃米飯和煮,菜不過加了四個橘子和一塊炸豬肉.

 

     有三個人死痢疾,還有兩個活不了一天,另外三個情況危急.都呈現浮腫加上急性水瀉,根本不能吸收食物,又一直受凍於攝氏十至十五度的氣温,完全没有精力.瞧着他們令人心痛.

  我們有一百四十張毯子用於病患.郤總是濕的,要加清洗則艱巨無比.没有肥皂,没有刷子,没有熱水.更難的是如何弄乾.九天下了六十六釐米的雨,病人就死在毫無遮蓋的木板上.一個接一個完全拒絶進食,我推斷這也是心理使然,因為有那麼多人認為我己瀕臨絶境…….目前一切如故.

 不過這時他們偶爾會聴到遠處落炸彈聲了.元月間,美國第二艦隊的飛機在台灣境內和四周擊落一百多架飛機,只是戰俘無從得悉.蘇聯己沿整個東線發動毀滅性的新攻勢.歐洲的均勢逐漸改變,盟軍己準備作最後的衝刺.在三月初旬,二百七十九架美國超級空中堡壘以燃燒彈轟炸東京,一夜之間八萬多人死於非命.

  但是在金瓜石收容所,惠勒自忖:外面真正還有個世界嗎?最後一封家書的日期己相隔一年.及至二月中旬,六個星期內眼見十八個人病殁.一名病人發瘋了.在擠了四十六個人的小屋內唱歌叫嚷,晝夜不停.惠勒藏了一小瓶鴨片液,用來給垂危的病吞服幾滴,藉以減輕他們臨終的痛苦.

  另一名悉德醫生罹患重病,四個月內體重減輕十八公斤 .他們可有辦法保全他的性命?牙醫白吉特上尉替一名衛兵拔了一顆牙齒,得到一塊美味熟肉作為報償.

 「我想起悉德,身上發腫,需要蛋白質,便把肉拿去給他,說來慚愧,我忍不住去舔肉味.」

  到了三月間,眼看悉德危在旦夕,惠勒只好使出撒手鐧,一連進行許多次小規模輸血__在那種處境下是不惜孤注一擲,僅有的裝備是一具注射筒.連續兩個星期,他每隔一天向一名捐血的戰俘抽取一百西西血液,加點檸檬酸鹽溶液以防止凝結,然後注入悉德的靜脈.居然救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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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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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03 12:22
一口氣讀了妳一續列的幾篇貼文 翻攪了我的思緒 一向以來的太平盛世 讓人淡忘了還不算太久的歷史往事 一直以來 人類殘酷黑暗無情 總會在某個時機堂皇理直氣壯畜牲不如般的顯露出來 販賣黑奴 毒殺猶太人 日人侵華暴行--- 等等,星換物移 事件止息 做某些賠償 道個歉 下次有機會再從來 或許主角換別人 但故事情節仍可能一樣  歷史從不缺教訓 只是人們學乖了沒有? 我很懷疑!!!
山城歲月(lucywu3984) 於 2011-10-03 18:28 回覆:

您好

金瓜石是我的故鄉,童年時,常跟著家父到戰俘營的角落種菜

當時尚不知這裡就是戰俘營

   日據時代的山城居民,大都來自窮鄉僻壤.無田地到礦山討生活

識字者並不多,老人家用口耳相傳方式紀錄歷史,

  媒體上對戰俘營的報導如下

 『 新北市府說,為凸顯戰爭的殘酷,這次花新台幣3,600萬元整建園區

並豎立紀念石牆,石牆刻上當時被關在全台各地的4千多名國外戰俘

姓名,供戰俘家屬追思。 』

    戰俘營的文字紀錄;網路上滿天飛.號稱花了三千六百萬元的戰俘營,

「水金九旅行手札」對戰俘營描述,只有數行文字.究竟是不知..............

還是不為..............不得而知.

  去年九份校慶 ,曾專程回去參加,並拍照為記.過了幾天看到如此的報導

『林雅行感慨,金瓜石當時曾收留日軍在太平洋戰爭中所俘虜的外國士兵,

有近400人不堪虐待死亡,現在還留有紀念碑,他卻曾看過有遊客在紀念

碑前開心拍婚紗照,實在很諷刺,顯示多數人不明白這段歷史的真正意義。』

個人的看法:

求人不如求己

自助才能天助

公開真相

讓大家對山城有進一步的認知

 沉默不能解決問題

反而讓為非作歹的人有持無恐

甚至公開嘲諷.... 

去年,冒雨趕到新店磺窟參加當地戰俘紀念碑活動

新店磺窟文史工作者將磺窟紀念碑所有資料

全部燒錄光碟送給我作參考

多做不一定多得

少做不一定少得

不做.........什麼都没有!


烏拉瑰本尊在此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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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不忍與不平
2011/10/02 02:45
看此文的心情是無比沉重不忍與不平。學姐您更費心辛苦了。多謝。
山城歲月(lucywu3984) 於 2011-10-03 00:20 回覆:

没有歷史的民族亳無尊嚴可言

地方官員對山城歷史所知不多

該有的文字紀錄更是少的可憐

我只是做我認為對的事

辛苦免不了

值得就好

感謝您的支持和鼓勵

祝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