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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28 17:11:39瀏覽725|回應4|推薦28 | |
他的苦難連熬過一半都還没,不過在一九四三年冬末,衛兵打人的事件忽然少了.是不是日本吃了敗仗?是的.美國陸軍和陸戰隊經過六個月的叢林浴血戰.在三月間打下了所羅日羣島中的瓜達坎納島. 台北營的戰俘郤只能暗自猜測.獄卒偶爾將英文的日本報紙發給他們.其中儘是宣導論調.想從字裡行看出點什麼也不容易. 營中藝術家哈利遜是個奇才,會用泥土.木炭,昆蟲和花草調製不同顏色的墨水────適於描畫.寫信或繪製問候卡片,往往能促進生活情趣. 一九四三年三月一日 等我出去後,妮爾,妳為了讓我吃飽,就得忙一陣子.最好笑也最幸運的是,人不會變得厭惡米飯.我想不出有什麼別的可以天天吃,只吃它而不感到吃膩.但是,啊!有別的吃就好了───肉.脂肪、牛奶.麵包,諸如此類──新年以來還不曾吃過肉,完全不知肉味。 現在營中養了小鴨,可惜一百隻中己死掉二十八隻.大概牠們吃米也是不行.
終於收到第一個紅十字會包裹,惠勒懷着愛惜的心情點數內容;兩小罐糖.一小罐乳酪. 一百十一克 巧克力.人造奶油.醃肉及罐頭肉和二百二十五克 ,蔬菜煮肉一罐,另有一罐煉乳.一罐番茄.一罐奶油米飯布丁和一小罐糖漿.他計劃分許多天吃.但是把巧克力一次吃光.結果胃不舒服. 一九四三年三月二十二日 這一個半月來局勢想必有有改變,但是我知道,結局還渺不可期,縱然打點精神,想要心情愉越來越難.我只希望回到我的妮爾身旁. 妮爾在家鄉──一方面為了賺錢,主要是為了排解寂寞──每星期有四晚替本地的斯頗尼茲兄弟的五人樂隊彈鋼琴.當歡樂的男女大跳即興爵士樂舞,或臉貼臉依偎着跳華爾滋時,她竭力抑制,不去嫉妒那些運氣好有男伴的女人.
兒子成為她心靈的依恃.她每天都談到他們的父親,藉以維持鮮明的回憶.然後在一九四三年二月,加拿大國防部轉來了倫敦的公文:「..本恩.惠勒少校,軍藉號碼MZ一五九四一,經正式查明己被日軍俘虜」
六月七日終於收到惠勒的第一張明信片.那些生硬的語句顯然是在敵人監視下寫的,不過簽名清晰有力.發信地址只知道是馬來西亞戰俘營.她寄去一些包裹,結果石沉大海. 食 物 至 上 台北營的生活在無可奈何的單調中折騰下去.衛兵有了綽號,也顯出各自的性格:「燒餅臉」可說有人味;「托洛斯基」一直是窮凶極惡.一名主管是「十足的虐待狂」,有一次下令將痢疾患者都銬在一起,為的是他們不該生病.後來他調往另一處俘虜營,臨行時集合六百名戰俘訓話一通,接着,為了宣示皇恩浩蕩,又一本正經地餽贈兩隻鴨子.
衛兵的態度仍然和善,允許戰俘每天傍晚玩弄樂器兩小時.復活節也核淮開音樂會.兩天之後,只為了種種微不足道的罪狀,郤將八個戰俘關禁閉,而且處分整個營地禁止吸煙四天. 一九四二年五月六日 求診的人比平常略多,不過都是真正生病的,有些還病勢沉重.於是來了一名上等兵,氣得臉發白,先向我叫嚷一陣,又用日本話大吼,命令他們排好隊,跟着抄起長木條,每人重重打一記耳光.然後挑出一名病得最厲害,患急病胃炎的,打得他仆地不起才罷手,戰俘又被迫在中午陽光下列隊,都没有戴帽子,一名患虐瘧疾的軍官因而昏倒,發燒到攝氏四十點八度.
團結起來,居然設法應付難以解決的問題.逢到休息的日子,他們用公有的折柄刀剃鬚,那本是剝豬皮用的.他們將一茅屋改造成各教派通用的教堂,飾以鍚泊十字架.香煙吸完後便用茶葉替代,有時候撕下聖經的內頁來包捲. 日本人總將病患的口糧削減三分之一,理由是病患不工作,不配享受正常權益.其他戰俘只好暗中將食物分給病患. 「藥品.食物.甚至埋人墓地,一切都是共用,」通信部隊的威爾斯籍士官長愛德華回憶道:「你不妨說,那是極端的社會主義社會.没有誰談女人,根本無此需要.性慾早就消失了.在我們心目中,最重要的是食物.食物.總離不開食物,以及掙扎圖存的希望.」
一九四三年五月二十日 紅十字會的包裹將於五月二十七便告罄,聴說以後還會收到,外帶郵件.妮爾,妮爾,我多麼希望知道妳的近況,更不用說想和妳相聚.每晚入睡後,我總設想和她在一起;設想回家了,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要有真實感郤太難了. 那怕最瑣碎的事也會觸發鄉愁.每隔一段時日戰俘可領到少許日元,預家戰後若有任何安挑排,再從軍餉中扣除.獄卒便以供應食物和衣著為藉口,大肆侵佔這筆款項.事實上,凡是超出定額的口糧與木屐都算「加給」,通常要收費.有一天他們出售用麵粉袋縫製的內褲,每條索價二日元.惠勒買了一條,發現上面印有「奧吉利偉麵粉廠──阿爾伯達省醫帽巿」的褪色字樣,不禁思鄉情切,感慨繫之. 回憶家庭的光景固然不子受,他在日記中郤一直提起生日和周年紀念日.他的朋友也記得,在他的結婚週年紀念日送 一兩支雪茄,一根香蕉,一罐蔬菜煮肉,都是事先準備好的,還有手繪的問候卡片. 一九四二年七月五日 十一年前的今天,不知道妳,親愛的,是否也想到了去洛艾敏斯特鎮的那一天.下雨.泥濘.加上煩人的事情.不是別人選來結婚的那種日子.但是没有一對人比我倆個更快樂,我們只要長相廝守就好了.我越來越愛妳,既使在這個蒼天不佑的地方.妳在我生命中所佔分量也是與年俱增.我想到的自由,生活以及一切事物莫不以我的妮爾為依歸. 漸漸聴到更多消息.義大利獨裁者墨索里尼被迫下台「正確」.希特勒喪命「失實」.蘇聯跟日本開戰「失實」.美國收復阿留申群島「正確」;日本聯合艦隊山本五十六元帥的座機被美國P-38型戰鬥機擊落. 戰俘無從分辨消息的真偽,對惠勒來說,更重大的現實問題是突然隨同一百二十名難友遷往金瓜石收容所.這處營地也在台灣島上.
剃 刀 手 術 一九四三年八月十日 四點鐘起,床六點鐘列隊,衛兵大肆吼叫.我奉命携帶十八公斤物品.全營為我們隆重送.別行軍約 五公里 ,乘上火車,約在十二點鐘抵處一處車站,然後是九至十公里長的崎嶇山路.我不會忘記這趟行程.路上最後一段漫長的上坡路時,我屢次絆倒──兩條腿就是不聴使喚──不過我遞出部分裝備,終於走到目地.一整天我們只休息了五分鐘. 「一路上我們飽受着居民的嘲弄,衛兵的拳打腳踢,」後來愛德華上士在審訊戰犯時作證道:「人們不支倒地,又被迫繼續行進.我那通信班中的葛非思由塞維吉上等兵和戴韋斯通信兵架持着.他在當晚死了.隨後兩個月內還死了一些人.我認定有十個人是直接因為這次行軍而致命的.」
台北營已經夠糟,金瓜石收容所更像一場噩夢.營地坐落岩石的山坡───在礫石堆上密密搭蓋一些陰暗的小木屋,周圍環繞着磚牆.戰俘睡在四十釐米寬的木板上.大多數人長了蝨子,臭蟲多得可怕.有些戰俘將毯子改成睡袋,在頸部裝上拉繩.
歷時四五個月的雨季裡,没有人身上是乾的,疏導屋漏成為高深的技術人員.戰俘之一布朗上尉設計了一套繁複的竹筒排水系統,老鼠郤在夜晚咬斷捆紮的繩索,弄得整個設備在布朗頭部四周散落下來.老鼠無所不,在什麼都吃;肥皂.拔出的軟木瓶塞,沾血的衣服等,有一次還啣走兩副假牙. 新來的人固然衰弱而又營養不良,因為在台此營是從事戶外勞動,全身都曬黑了.金瓜石收容所內那些面色蒼白的病患是英國第一五五野戰砲團和第0八反坦克團的殘餘官兵,他們簡直像行屍走肉.體能較佳的人每天去銅礦工作,這正是致命的緣由.他們必須上下一千七百三十步粗糙不平的石磴,才到達工作場地.他們在地底携帶小型煤氣燈.但是氧氣奇缺,因此燈燄細小得如同鉛筆一樣.有時人會踏空跌入昏暗的豎坑,跌落 十米 下的巖石上.坑頂又經常塌坍.用毯子代替擔架運出殘屍的事例己數見不鮮. 幸免負重傷的人則罹患了支氣管炎,又因為不斷接硫酸銅(水與礦相互影響而成),以致受到污染.他們的腳開裂疼痛,永不收口.礦坑挖得越深,搬運礦石上來就越困難,戰俘郤必須達成每天的規定工作量,否則會遭受鎚柄毆打.
陸軍醫官悉德上尉先抵金瓜石收容所,對惠勒表示由衷歡迎.悉德坦然承認惠勒是更有經驗的外科醫生,惠勒到達時,衛兵將他的醫療記錄,病患明細圖表,有關台北營及戰俘的簡要記戴和日記一概没收.幸虧日記內夾雜了許多醫療情節,又往往寫得潦草.衛兵__大都不識英文或所知有限------未能分辨日記和其他文字的區別,所以後來又發還了.
跟在台北營一樣,惠勒鍥而不捨地向收容所主管呈文,措辭謙恭可是立場堅家,要求更多的醫療設備和孳品.這種事每次都會激惱日本傳令兵,其中一名做出傳神的手勢表示惠勒大膽,應該砍掉他的頭.偶爾會有一名日本醫官來視察戰俘醫生.在以後的歲月中,無知的日本軍曹郤是惠勒和悉德努應付的對象,因為他們有權審核誰是病人.日本人既然只認可明顯的創傷,醫生有時候便用剃刀在病患身上割出小傷口. 惠勒終於說服日本人發給七十張白卡,分配病得可免除工作的人以及五張紅卡,分配病得須躺下的人.這數字加上他到達時醫院中現在的人數,就是是約有一日人隨時可以〔合格〕生病.而實際需要郤一直超出甚多,惠勒和番德好快速調換卡片和病患,藉以發揮最大的醫療效果.腹瀉禾發熱的病人只能休養 一兩 天.受傷的人也難得有時間完全復元. 為了不跟外界脫節,不甘屈服的愛德華斯設立了一個通訊社.戰俘在礦偷竊日文報紙帶回營來.愛德華設法學日本字,到了晚上,他和布朗,克雷斯萊少校,賓罕上士組成夥,藉助劍來的字典,自行發布新聞.有時還附帶手繒的戰線圖,標示盟軍!在太平洋和地中海所獲進展. 「能發佈好消息使我感到異常振奮,」愛德華斯後來回憶道,「你知道的,人必須持續戰鬥.少校的戰爭是設法讓我們生存,我的戰爭幹通訊社.」新聞報導往往失實,不然就過時太久,但是也能夠激勵人們的求生意志. 一九四三年八月二十三日 又死了一個.史密斯__由於腳氣病.飢餓.心理消沉.或者隨便什麼原因,反正是不想活了.誰又能怪他.不過三十七歲,郤日益消瘦,頭髮也白了.看起來至少六十七歲. 「惠勒不會說某一個問題無法解決,」悉德在戰後說. 「他會說:『應該有辦法的.』於是念念不忘,直到想出對策才罷休.」 有一個渾身潰爛.惠勒在營地的四周採集了地衣,拿來貼遍他全身(「這些植物之中一定含有碘和鐡!」)爛瘡居然都好了.許多戰俘的腿上顯現叢林潰瘍,這種病可能迅速轉變成壞疽性.惠勒用熾熱火鉗灼燒患處.(這使他自己幾乎像病患一樣痛苦.)治愈了幾十個人。 一名肺炎病人的胸腔人積有膿,惠勒用剃刀割開一處小切口--當然没有麻醉劑__再用腳踏車胎的橡皮氣間管製成導管,將膿抽出.這人康復了.
工兵部隊上等兵麥克勞林斷了一條腿.惠勒用背包帶捆紮手削的夾板.骨骼愈合,但在拆除夾板時,郤發現木頭嵌入了腳肌內.不禁大為失望.「他懊惱得那麼厲害,我幾乎要替他流淚了.」麥克勞林回憶道.「我仍舊在治療腳後跟.」戰後麥克勞林說道,「不過要感激少校,如今我能跑,能走.能游泳!,甚至能打高爾夫球.」 竇爾悌也是被落石擊中負傷.抬來的時候腰以下癱瘓.惠勒指導營內的工匠製成一隻木搖籃,其中填沙,將他安置在裡面,然後叫其他病患每天按摩他的腿.使血脈保持流通。
「我們一小時又一小時,一天又一天坐在那裡按摩他的腿,」麥克勞林回憶:「終於有一天,他的腳趾動了!我真想哭一場!」 惠勒發明一種運動用腳踏車;只是一個木架加一個座位.另外兩片厚板,用混凝土吊動,形成踏板的作用.竇爾悌天天「踏車」!終於能行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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