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樹有個約會 - 昨夜過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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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樹有個約會

2005/10/20 16:16:22瀏覽471｜回應2｜推薦6

大樹這孩子因他的名字，而沉默而寡言。

也因為叫做「大樹」，身材果真像棵樹一樣高，他比一般小孩高出將近半個頭，而體重也幾乎是人家的兩倍重，不過大樹卻沒有因這突出的身材而更受注目。

上學時，他是教室偏邊處的擺飾；在家裡，他是餐桌上鮮少被提及討論的話題。說穿了，他只是一棵靜默於旁人眼角餘光下的大樹。像話劇舞台上、聚光燈暈外，有也好、沒有也可的諾大背景。

這天他母親在親師座談會上問起老師：「我們家大樹在學校表現如何？」

「大樹這孩子很乖、很聽話，在功課上的表現也不錯。」

「那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們家長注意的嗎？」

「嗯……」老師抬頭斜望潔淨白牆許久，怎麼也找不到半點雜色，「這孩子很懂事……應該沒什麼好大人操心的。」

老師和母親簡短的對話只有一個重點──他很乖，不用人操心。

母親公司有要事，先走一步。她很放心大樹，因為他很乖，不用人操心。

大樹一人獨自走在放學路上，獨自在路過的麵攤解決了午餐，獨自拿鑰匙開門，獨自回家……獨自看電視……獨自做功課……獨自玩玩具……獨自看故事書……獨自守在電話旁等著媽媽想起他……可怎麼也等不到……

無來由一抹淡淡的怨染上心頭，他怨媽媽、怨爸爸，怨他們不陪他……他怨調皮搗蛋的小剛，可以製造那麼多的話題，讓老師有那麼多話講給他媽媽聽……他怨此刻沒有人問他吃飽了沒、功課寫好了嗎、今天在學校如何呀……他怨老師說他沒什麼好讓人操心的……他怨自個為什麼是大樹，為什麼那麼靜默。說到底，他就是怨！

他帶著滿腔的怨，不管大人們允許不允許，騎著腳踏車出去了。

他漫無目的流連在馬路上、在秋日艷陽下、在午後悶悶的大氣中、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心事裡……

不知不覺來到了山腳下，看到了山巒俯臥在悠悠白雲下。他把腳踏車放到了路旁，朝山林步道走去。

走在林蔭蔽空的小徑上，枝葉間灑落了光暈點點滴滴。斑斕光影落在層層疊疊的石階上，讓踏在上頭的腳步變得輕盈；光影落在大樹肩頭上，化解了許多心底沉積許久的陰鬱；光影落在眼眸裡，讓滿懷的遐思湧現週遭。那迷離幻象正在當前閃著幽微金光，此刻大樹是溶在這幻化裡頭的靜默。

他獨自一人走在靜默裡，卻不再感到孤單寂寞。這兒有太多的事物等著他發現、等著他尋味。而這些事物都同他一樣，有著沉默的外表、寡言的氣質，也總是被冷落在旁人的眼角餘光底下，總是被忽略的靜默。可現在這些事物都不再傷感懷怨，因為他們正活耀在大樹滿是喜悅開放的瞳孔裡。他們同大樹一樣，都是此刻耀眼的驚奇！

小徑百曲千折過後，奔赴到面前的又是一個不曾經眼的驚奇──寶藍天色下一片火紅。那是滿坑滿谷的秋楓槭林、密密麻麻的夢幻……

霎時疾風掠林，吹落楓葉萬點離枝，像是騰騰的火舌漫燒四野。目不暇給的大樹不由得驚呼了起來！

他豈止驚呼，還唱起歌來。唱完一首再一首，每一首快樂的歌他都不放過。他大聲唱著、快樂唱著、手腳也跟著舞動了起來。他飛奔在這火紅裡，心也跟著跳躍在炙熱的胸膛裡。這是他第一次忘我的奔馳……

天色漸柔，大樹歇腳於盡興的喘息聲下。平緩心緒後、正當他轉身要回去時，看見林邊處有個陌生的大姊姊正站在那兒望著他。心想剛剛那些激動的舉止一定都看在她眼裡，不由得小手玩弄起衣角上的不自在。

她緩緩走到大樹面前，臉上掛著暖暖的笑，溫柔看著他。在兩人會心之際，她將一片落葉遞給了大樹，而後靜靜離去，身影消失在小徑寂靜處。

往後大樹依舊是大樹，因他的名字，而沉默而寡言。只在無人時偶爾飄落一片葉……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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